“五哥？哦哦，您指的是先生吧！天刚亮就走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她有些挫败，她自从来了这枫林花园，那是起的一天比一天晚，睡的是一天比一天沉。
她已经成为一个懒姑娘了！
“先生嘱咐，姑娘今日还有一顿药，务必要喝了。”
话还没说完，阿香便已经转入厨房将同昨晚一模一样的药端上来。她赶紧捏了鼻子，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就搁那吧，我等会喝。”
“先生叮嘱，让我盯着您喝，您什么时候喝完，阿香就什么时候去做其他事！小姐，一口气的事，鼻子一捏，往下一灌便了事了。
阿香近些天来跟宋慈音单独相处的时候多，只有她们两个人独处时，话要比一开始时多了许多。
此刻宋慈音听她这样说，也知道以阿香这个耿直的性子势必是非要等到她喝了药才罢休，这样想着，她反复努力了几次，才皱眉将药吞了下去。
啧，太苦了，太苦了。
阿香低着头过来收拾她的药碗，顺便从兜里掏出两颗糖塞到她手里。
“先生说，药苦，吃两颗糖缓缓！”
她嘴里含着糖，咕哝了一句：“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细细一想，来上海后几乎是只有在席百川那里，他们是待了整整一天的，其余的时候，早出晚归。
卢南琛说她躲他，照这个情形来看，还不如说是他在躲她。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便过了。
到傍晚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下了两天雨，夜晚比较凉快。
她欲往舞厅去寻老宋，特地穿了短袖旗袍，又在路边买了把檀香小扇，才晃悠着身姿进了舞厅。
她来的比较早，舞池里还没有那么热闹，她往柜台处要了杯香槟，说这话时，她用扇子遮住了下半边脸，只剩一双杏眼带着礼貌的笑，引得服务生看了她好几眼。
“小姐，面生的很，是新来的？”
她正想着如何与这服务生套套近乎，不想他自己送上门来。
“我是来找人的。”
服务生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后了然一笑，这舞厅里时不时也有家里的太太来捉人，闹得相当难堪的。
她觉得有些被冒犯到，但也不自觉垂下眼，瞧了瞧自己今日份的装扮，普通的旗袍，普通的扇子。
直到片刻后，有三五个舞女进门来，她才恍然明白。
她们也是清一色的旗袍装，手拿小扇子，不同的是她们的旗袍无一不开到大腿根，若隐若现出两条修长的腿来。
她们往柜台处来，分别要了一杯酒，便往周边休息区走去，去找今晚的票。
“小姐是来找什么人？”先前觉得这位小姐穿着打扮跟舞女有些相似，但两拨人真到一起，却瞬间感觉这位小姐的眼神太过清纯，远没有刚刚那三五女郎眼里的风情万种。
“来找一位朋友，他约我到这里来谈点事！”
不知香槟里加了什么，喝起来口感不错，她不知觉多喝了几口，杯中便空了，她将杯子推回去，一并推过去几个大洋，服务生见状心下明了，给她又调了一杯。
“是叫什么，我给您看看！”
“老宋，惯常喜欢跳舞喝酒！常来此处！”
“老宋？是不是瘦高个，年纪不小了，但挺精神的一大叔？您往那边看，就那个靠窗，摆了玫瑰花的桌子，便是他定的！他斜对面那张桌子还没人，您要不要也订下来？”
服务生大多精明，老宋一早订了桌子，应该是与舞女一起的，那么宋慈音便不是老宋约来的人。
但是服务生又给了她解决方案，让她单独再订一张桌子。
“好，就那张。”
不过老宋叫她好等，许久不见人影。
入夜之后，隔着窗户望过街道去，衣香鬓影，灯光璀璨，大批的香车美人涌入这个繁华地带。
男人，女人，都像是猎场上的猎物与狩猎者。
欲说还休的风情，以及拉扯间的欲迎还拒，都在赤、裸、裸地诠释着这个地方的魔力与某种不可言说的游戏规则。
昏暗的灯光下，脸生的落单女人，一杯接一杯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任谁端着酒杯接近，都是先抬那双剪水的眼眸，随后小扇一遮红唇，摇摇头拒绝。
越是拒绝，越是激起颇多人的好奇，偏要上前，妄想让她迷失在自己的所谓魅力中。
宋慈音看了一眼桌对面的男人，还有压在他手下的两沓美金。
看他梳的一丝不苟的大背头，金丝眼镜一戴，确实有几分成功人士的味道。
“跟我跳支舞，这些便是你的了！”
上来直奔主题，倒是够坦诚利落。
“若能跟我走，这些便是见面礼！”
宋慈音依旧摇了摇头，用扇子将那两沓钱往桌边推了推，随后迅速抽回，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肮脏东西。
“真是个哑巴，有意思！”
男人又加了一沓子钱，看向她的眼睛里带着更加浓厚的兴趣。
“你想要什么，爷都可以满足你。漂亮的衣服，珠宝首饰，甚至房子，车子，爷都可以满足你！所有这些，只需你点个头而已！”
“先生，您是不是没订上位置？”
宋慈音有点疲于面对这个男人，扇子一收，便往椅背上靠去，眼神也从漫不经心倏地变犀利。
“你会说话，真好，我最喜欢会说话的美人。”
“先生，您是不是没订上位置？”
她又重复了一遍，男人终于听了进去，脸色一顿。
“你说什么？”
“先生，您坐错位置了！”
她朝着那几沓钱一挑眉：“这东西也给错人了！我的朋友要来了，您请便！”
随即将眼神撇开，看向斜对面那桌。
就在刚刚，老宋挽着一个女人进来落座。
还别说，这平时感觉不着调的老宋，打扮起来还真挺有气质。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正好也瞅到了老宋，但瞧着他那身打扮和年纪，不禁嗤笑一声：“老男人靠不住的，光会花言巧语哄骗你们这些年轻女孩，身体还不好，不持久的！”
“滚！”
扇柄敲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咚”，男人瞬间变了神色，这灯红酒绿的场所，向来金钱至上，便是偶尔被一两个女人拒绝，那也是礼貌有加，巴结有余。
像宋慈音今晚这个“滚”字向来是不会有女人明目张胆地跟他说的。
但宋慈音好歹长于欢场窝里，若说她为了钱，被别人占了言语上的便宜，你情我愿的，她自然会伏小做低，不会多嘴，但眼下她无求于这个男人，她自然不会压抑着内心真实的想法对着这个男人好言好语。
“小野猫的性子，有趣！真不考虑一下？”男人活动了下手腕，又拿手推了推镜框。
话说的不重，但那眼镜后显示出的眼神，却变得极其不友善起来。
“我看您双眼浮肿，眼圈发青，想必持久力也好不到哪里去！劳您挪步，往那边去寻您的佳人吧！”
她一指舞池对面那些顾盼生辉的女郎。
“强扭的瓜不甜！行吧，请你喝杯酒，算我赔个罪！大家萍水相逢，以和为贵！”男人又恢复到先前那副斯文样，仿佛刚刚那眼带凶光的人根本不是他。
服务生很快给她递来了酒，那男人隔着舞池遥遥与她举了杯。
她没理，只是朝着老宋的方向打了个招呼，后者有一瞬间的愣神，反应过来后，才施施然起身，同他的女郎指了指宋慈音，女郎点头，他才端着酒杯坐过来。
“侬今朝怎么有空到这里来？阿琛那小子肯放侬单独到这里来？”
老宋自顾自同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碰。
“我过来找你的！”
她端了酒杯，却被老宋轻轻拦住，她秀眉微蹙，突然读懂了老宋动作里的意思，她把酒杯又放了回去。
“找吾？吾今朝可不得空，欸，瞧见没，吾的第二春！”
女郎正翘着腿，朝这边看过来，旁若无人地朝老宋递了个香吻。
“宋叔，您有多少年没说过广州话了？”
话一出，老宋一口酒呛在喉咙里，随即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几丝探究和复杂。
“卢南琛跟你说的？”
见他连称呼都变了，宋慈音也跟着小心翼翼斟酌起字眼来。
“不用想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能告诉你的，只有他！我出那行已经很多年了，所以，你所求之事，我无能为力！”
虽还是惯常的懒散样子，但只轻轻晃动酒杯，老宋身上隐藏的压迫感便迎面而来。
“您怎么能断言我是来求您办事的？我可什么话都还没说呢！”
“我呀，这是提醒，怕你真问了，伤了你的面子！”
宋慈音摸了一下鼻尖，话题一转。
“你说那位美人是你的第二春，怎么，想成家了？”
“年纪大了，玩够了，早该成家了！”
“这么年轻，能吃得住？”
老宋瞧了她一眼，笑的有些不明所以，“我发现你这丫头，不像你这表面那么不谙世事，懂得挺多啊！卢南琛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心里我是什么样儿的人，我便是什么样儿的人！您哪，也莫想歪了我的话，我只是想知道，养这样一个美人，费钱吗？”
她有些挫败，她自从来了这枫林花园，那是起的一天比一天晚，睡的是一天比一天沉。
她已经成为一个懒姑娘了！
“先生嘱咐，姑娘今日还有一顿药，务必要喝了。”
话还没说完，阿香便已经转入厨房将同昨晚一模一样的药端上来。她赶紧捏了鼻子，脸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就搁那吧，我等会喝。”
“先生叮嘱，让我盯着您喝，您什么时候喝完，阿香就什么时候去做其他事！小姐，一口气的事，鼻子一捏，往下一灌便了事了。
阿香近些天来跟宋慈音单独相处的时候多，只有她们两个人独处时，话要比一开始时多了许多。
此刻宋慈音听她这样说，也知道以阿香这个耿直的性子势必是非要等到她喝了药才罢休，这样想着，她反复努力了几次，才皱眉将药吞了下去。
啧，太苦了，太苦了。
阿香低着头过来收拾她的药碗，顺便从兜里掏出两颗糖塞到她手里。
“先生说，药苦，吃两颗糖缓缓！”
她嘴里含着糖，咕哝了一句：“一天天的，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细细一想，来上海后几乎是只有在席百川那里，他们是待了整整一天的，其余的时候，早出晚归。
卢南琛说她躲他，照这个情形来看，还不如说是他在躲她。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便过了。
到傍晚的时候，天已经放晴，下了两天雨，夜晚比较凉快。
她欲往舞厅去寻老宋，特地穿了短袖旗袍，又在路边买了把檀香小扇，才晃悠着身姿进了舞厅。
她来的比较早，舞池里还没有那么热闹，她往柜台处要了杯香槟，说这话时，她用扇子遮住了下半边脸，只剩一双杏眼带着礼貌的笑，引得服务生看了她好几眼。
“小姐，面生的很，是新来的？”
她正想着如何与这服务生套套近乎，不想他自己送上门来。
“我是来找人的。”
服务生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后了然一笑，这舞厅里时不时也有家里的太太来捉人，闹得相当难堪的。
她觉得有些被冒犯到，但也不自觉垂下眼，瞧了瞧自己今日份的装扮，普通的旗袍，普通的扇子。
直到片刻后，有三五个舞女进门来，她才恍然明白。
她们也是清一色的旗袍装，手拿小扇子，不同的是她们的旗袍无一不开到大腿根，若隐若现出两条修长的腿来。
她们往柜台处来，分别要了一杯酒，便往周边休息区走去，去找今晚的票。
“小姐是来找什么人？”先前觉得这位小姐穿着打扮跟舞女有些相似，但两拨人真到一起，却瞬间感觉这位小姐的眼神太过清纯，远没有刚刚那三五女郎眼里的风情万种。
“来找一位朋友，他约我到这里来谈点事！”
不知香槟里加了什么，喝起来口感不错，她不知觉多喝了几口，杯中便空了，她将杯子推回去，一并推过去几个大洋，服务生见状心下明了，给她又调了一杯。
“是叫什么，我给您看看！”
“老宋，惯常喜欢跳舞喝酒！常来此处！”
“老宋？是不是瘦高个，年纪不小了，但挺精神的一大叔？您往那边看，就那个靠窗，摆了玫瑰花的桌子，便是他定的！他斜对面那张桌子还没人，您要不要也订下来？”
服务生大多精明，老宋一早订了桌子，应该是与舞女一起的，那么宋慈音便不是老宋约来的人。
但是服务生又给了她解决方案，让她单独再订一张桌子。
“好，就那张。”
不过老宋叫她好等，许久不见人影。
入夜之后，隔着窗户望过街道去，衣香鬓影，灯光璀璨，大批的香车美人涌入这个繁华地带。
男人，女人，都像是猎场上的猎物与狩猎者。
欲说还休的风情，以及拉扯间的欲迎还拒，都在赤、裸、裸地诠释着这个地方的魔力与某种不可言说的游戏规则。
昏暗的灯光下，脸生的落单女人，一杯接一杯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任谁端着酒杯接近，都是先抬那双剪水的眼眸，随后小扇一遮红唇，摇摇头拒绝。
越是拒绝，越是激起颇多人的好奇，偏要上前，妄想让她迷失在自己的所谓魅力中。
宋慈音看了一眼桌对面的男人，还有压在他手下的两沓美金。
看他梳的一丝不苟的大背头，金丝眼镜一戴，确实有几分成功人士的味道。
“跟我跳支舞，这些便是你的了！”
上来直奔主题，倒是够坦诚利落。
“若能跟我走，这些便是见面礼！”
宋慈音依旧摇了摇头，用扇子将那两沓钱往桌边推了推，随后迅速抽回，仿佛那是什么了不得的肮脏东西。
“真是个哑巴，有意思！”
男人又加了一沓子钱，看向她的眼睛里带着更加浓厚的兴趣。
“你想要什么，爷都可以满足你。漂亮的衣服，珠宝首饰，甚至房子，车子，爷都可以满足你！所有这些，只需你点个头而已！”
“先生，您是不是没订上位置？”
宋慈音有点疲于面对这个男人，扇子一收，便往椅背上靠去，眼神也从漫不经心倏地变犀利。
“你会说话，真好，我最喜欢会说话的美人。”
“先生，您是不是没订上位置？”
她又重复了一遍，男人终于听了进去，脸色一顿。
“你说什么？”
“先生，您坐错位置了！”
她朝着那几沓钱一挑眉：“这东西也给错人了！我的朋友要来了，您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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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刚，老宋挽着一个女人进来落座。
还别说，这平时感觉不着调的老宋，打扮起来还真挺有气质。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正好也瞅到了老宋，但瞧着他那身打扮和年纪，不禁嗤笑一声：“老男人靠不住的，光会花言巧语哄骗你们这些年轻女孩，身体还不好，不持久的！”
“滚！”
扇柄敲在桌上，发出清脆一声“咚”，男人瞬间变了神色，这灯红酒绿的场所，向来金钱至上，便是偶尔被一两个女人拒绝，那也是礼貌有加，巴结有余。
像宋慈音今晚这个“滚”字向来是不会有女人明目张胆地跟他说的。
但宋慈音好歹长于欢场窝里，若说她为了钱，被别人占了言语上的便宜，你情我愿的，她自然会伏小做低，不会多嘴，但眼下她无求于这个男人，她自然不会压抑着内心真实的想法对着这个男人好言好语。
“小野猫的性子，有趣！真不考虑一下？”男人活动了下手腕，又拿手推了推镜框。
话说的不重，但那眼镜后显示出的眼神，却变得极其不友善起来。
“我看您双眼浮肿，眼圈发青，想必持久力也好不到哪里去！劳您挪步，往那边去寻您的佳人吧！”
她一指舞池对面那些顾盼生辉的女郎。
“强扭的瓜不甜！行吧，请你喝杯酒，算我赔个罪！大家萍水相逢，以和为贵！”男人又恢复到先前那副斯文样，仿佛刚刚那眼带凶光的人根本不是他。
服务生很快给她递来了酒，那男人隔着舞池遥遥与她举了杯。
她没理，只是朝着老宋的方向打了个招呼，后者有一瞬间的愣神，反应过来后，才施施然起身，同他的女郎指了指宋慈音，女郎点头，他才端着酒杯坐过来。
“侬今朝怎么有空到这里来？阿琛那小子肯放侬单独到这里来？”
老宋自顾自同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碰。
“我过来找你的！”
她端了酒杯，却被老宋轻轻拦住，她秀眉微蹙，突然读懂了老宋动作里的意思，她把酒杯又放了回去。
“找吾？吾今朝可不得空，欸，瞧见没，吾的第二春！”
女郎正翘着腿，朝这边看过来，旁若无人地朝老宋递了个香吻。
“宋叔，您有多少年没说过广州话了？”
话一出，老宋一口酒呛在喉咙里，随即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几丝探究和复杂。
“卢南琛跟你说的？”
见他连称呼都变了，宋慈音也跟着小心翼翼斟酌起字眼来。
“不用想了，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能告诉你的，只有他！我出那行已经很多年了，所以，你所求之事，我无能为力！”
虽还是惯常的懒散样子，但只轻轻晃动酒杯，老宋身上隐藏的压迫感便迎面而来。
“您怎么能断言我是来求您办事的？我可什么话都还没说呢！”
“我呀，这是提醒，怕你真问了，伤了你的面子！”
宋慈音摸了一下鼻尖，话题一转。
“你说那位美人是你的第二春，怎么，想成家了？”
“年纪大了，玩够了，早该成家了！”
“这么年轻，能吃得住？”
老宋瞧了她一眼，笑的有些不明所以，“我发现你这丫头，不像你这表面那么不谙世事，懂得挺多啊！卢南琛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心里我是什么样儿的人，我便是什么样儿的人！您哪，也莫想歪了我的话，我只是想知道，养这样一个美人，费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