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思明进屋后就没再想无关紧要的男人，她忙着呢。
她把铺在炕上沾着水的尿素袋，小心取下来拿去院子里晾晒。再拿扫帚将泥地上的水扫出去，将她和赵晓燕的被褥铺好，然后把之前收拾出去的东西归拢进来。
忙完这些，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太麻烦了。
江思明皱着眉头想，不过是洗个澡，需要做的杂七杂八的事情就这么多。还有这个门，明明关得好好的，一个小孩也能打开！
“你在看什么？”
江思明抬头，是提前下工回来做饭的汪梳尔。
汪梳尔矮矮的，脸颊肉乎乎的，一笑起来两个酒窝又甜又好看，瞧着就让人亲近。
“这个。”江思明扒拉了一下从门上掉下来的插销，有些纳闷：“这个门锁的插销都坏了，怎么还不换啊？”
今天是她走运，遇到的是程又砚这样的。要是换作进来的是别个什么人，就算不发生什么事，流言蜚语也要将他们紧紧缠死。
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汪梳尔凑近来看，猛地一拍脑袋，后怕道：“还真是！一会儿我就去请木匠来修！之前还没发现它坏了呢。”
卧铺的门锁坏了，真的很不安全。
“对了，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啊？”
汪梳尔疑惑地看着江思明，她下工早是因为要提前回来做饭。江思明怎么也回来了？看着还是洗了澡的样子。
江思明暗叹一声，扯起脸皮苦笑道：“我插秧的时候摔倒了！浑身像个泥猴似的，就回来洗个澡。”
汪梳尔了然点头：“那确实该洗洗。田里有黄鳝泥鳅什么的，味儿重。”
她转过身：“不说了，我该去做午饭了。”
江思明跟上去，“梳尔姐，我和你一起做。正好有些事情不懂，想请你帮忙看看。”
她嗓音轻柔，眸光潋滟，颊边荡漾的笑意简直要融进人的心槛里去。
对着这样漂亮的人儿，哪能说不呀？
“好勒。有什么不懂的，只要我知道，你只管来问我！”
汪梳尔从小就喜欢和生得好看的人一起玩，总觉得这样自己也会跟着变好看。还别说，从好看的人身上，真的可以总结出很多变漂亮的小妙招。
听见汪梳尔这么爽快就答应，江思明眉眼带笑，轻快道：“那就麻烦你了姐。”
看书的时候，她就挺喜欢这个角色的。从女主下乡后就一直帮助女主，关键时候还愿意拉扯一向很不对付的王晓晨。
心态好，善良。
做事还特别麻利，看起来矮矮胖胖的，却灵活得紧。一个人跳上跳下的，江思明连打杂都找不到插手的地方。
她只好无所事事地蹲在一旁，捧着脸眨巴着眼睛，困惑道：“梳尔姐。如果要去村民家借住的话，哪家要合适一点呢？或者要自己建一个住处的话，大概要花多少钱啊？”
知青点地方小，洗个澡都得腾半天地方。而且她和赵晓燕现在打地铺睡在过道里，对谁来说都不太方便。
她们占了过道，几个睡在炕上的知青连起床睡觉，都得爬来爬去的。现在这样迁就她们的时间短，还没什么人有意见。
等时间一长，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有可能冒出来成为导火索。
因此，不管是建房子还是借住都已经是迫在眉睫。
只是，江思明为难地低头理理裤腿，苦笑道：“哪个要更划算一些啊？”
实在是有些囊中羞涩。
“这个……”汪梳尔边拿锅铲翻炒铁锅里边的菜，边慢慢思索道：
“我们当年下乡的时候，心里还有着回家的念想，都不愿意在这里安家落户。再加上初来乍到的有些害怕，就选择一堆人挤在小小的知青宿舍里。挤是挤了点，但相互之间有个照应，还能省下不少钱。”
说着这些的时候，她语气轻快，带着些怀念。怀念当时对生活的愿景，也怀念昔时要好的挚友。
见江思明抱着膝盖直点头，乖乖认真听她跑偏了的话。汪梳尔会心一笑，也愿意推心置腹地多说点。
“不过现在知青点的情况你也知道，确实已经睡不下了。但我是不建议你去村民家借住的。虽然去借住可能会省下很多钱，但红山村的人家可不好招惹。”
“何况，你还长成这样。”
她点到为止，不想多谈这个。
“虽然建造房屋开销大了点。但国家是有补贴的，成本也没那么大。再说，赵晓燕不是也要搬出去嘛，你就和她一起弄，均摊一下也还好。
反正这一年两年的，也没听见可以回城的风声。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有些悲凉，江思明听在心里只觉五味杂陈。现在是一九七五年，按照书里的说法，还有两年高考就会恢复。到时候，自然是可以回城的。
只不过，书里的汪梳尔嫁在了大队。被几个嫩娃娃拖着，婆家又缠着她不准她高考。哪怕后来徐雅洁帮忙，她也没发挥好落了榜。
到底是没回城。
江思明嗓子发干，哑声道：“怎么会回不去呢？我们都会回去的。”
活人的一生怎能局限在别人的故事里？
怎能被作者施加的笔墨束缚？
江思明凝视着汪梳尔，眼神清亮而温柔：“我们会回城的。”
汪梳尔敷衍地笑笑，对此已经不抱希望。她没看江思明，只淡淡道：“刚来的时候，我也这样想。”
她熟练地拿起锅铲，将铁锅里的菜铲进盘子里。就着锅里零星的油渍又加水熬汤。
“我以前对这些一点都不熟悉，现在却驾轻就熟。刚开始还想着，女孩子的手就是要白白嫩嫩的才好，后来却巴不得立刻就长出厚厚的茧子，出工的时候手就不会那么疼。”
“时光教会了我真正爱自己，别对这些虚妄痴狂。”
江思明欲言又止，却没办法开口。
书里的剧情不会一成不变，就像她现在就已经出现在红山村，并没有按照作者既定的路线走。
她不确定未来是不是真的会恢复高考，会不会真的有知青大返潮。就没有办法空口白牙地对别人说，连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
江思明双手扯了扯绷紧的脸颊，站起来帮忙摆桌子端饭菜：“谢谢姐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在书外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才不单只是主角的点缀。江思明暗下决心，绝不会让书里的故事成为生命的桎梏。
每个人都应该走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任由那所谓的既定命运摆布。
汪梳尔点点头：“那你和赵晓燕好好商量商量。她人还不错的。”
江思明乖巧应和。
她若有所思，赵晓燕这个人虽然看着木纳，却不是真的老实憨厚，相反她精明得紧。要知道，在书里她可是知青中第一个回城的。
混得风生水起，仅次于女主徐雅洁。
这么会扮猪吃老虎的人物，江思明自然是佩服且感兴趣的，去交流一下意见也挺不错。
……
下工了，知青点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
江思明端出热水给他们洗手，知青们边洗边笑着道谢，一片其乐融融。唯徐雅洁苦着脸慢吞吞地走在最后，等所有人都洗好手准备吃饭时，她才踱步至江思明身前。
她的身形娇小玲珑，脸也稚气可爱，一双水眸泪盈盈的。皱巴着脸，手指拽住江思明的一丁点衣袖，看着就极其可怜：
“不好意思啊思明姐，那块秧我还没有插完。我就一个人……要不下午我再陪你去吧？可以吗思明姐？”
江思明还没来得及开口，王晓晨就像被点着了的炮仗一样，翻着白眼呛道：“瞧你那奴性！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做啊。没长手吗？你又不欠她的。”
她黑着脸过来，拉着徐雅洁的手肘就走。
徐雅洁一步三回头，泪眼婆娑：“思明姐，我下午去帮你插秧吧。”
江思明一脸懵地看着其他人的窃窃私语，面对无辜可怜的徐雅洁，她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好家伙。
巧舌如簧说的就是这种人了吧。
明明是她害得江思明脏成个泥猴，不得已才回来洗澡的。现在却恶人先告状，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而且都已经答应连同人家的那份一起插的，还下午帮江思明？她这哭哭啼啼的架势看着也不像啊。
江思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打抱不平的王晓晨，想：“你作出这么个可怜可爱的小模样，下午要是这护鸡崽儿的，愿意让你帮我插秧才是怪事呢。”
红口白牙两片嘴，轻轻松松就把活给撂了。厉害呀。
江思明耸耸肩，闲庭漫步般跟上去。
“我倒是愿意自己插秧呀！可是因为雅洁，我浑身像是在泥里滚了一圈似的。实在没法见人。”江思明蹙眉，自嘲道：“我好好一个小淑女，脏得像泥猴似的。”
几个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种情况女孩子回去洗个澡无可厚非。何况还是这么漂亮娇气的女生，肯定要更注意形象。
回去洗个澡而已，没毛病。
徐雅洁红着脸，小声呐呐：“对不起思明姐。下午我会帮你的。”
江思明懒洋洋地看着她，轻哧：“下午帮我？在坐的哪位下午不上工？你哪是在帮我呀。我哪需要你帮呀，你把你自己份内的做好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她把铺在炕上沾着水的尿素袋，小心取下来拿去院子里晾晒。再拿扫帚将泥地上的水扫出去，将她和赵晓燕的被褥铺好，然后把之前收拾出去的东西归拢进来。
忙完这些，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太麻烦了。
江思明皱着眉头想，不过是洗个澡，需要做的杂七杂八的事情就这么多。还有这个门，明明关得好好的，一个小孩也能打开！
“你在看什么？”
江思明抬头，是提前下工回来做饭的汪梳尔。
汪梳尔矮矮的，脸颊肉乎乎的，一笑起来两个酒窝又甜又好看，瞧着就让人亲近。
“这个。”江思明扒拉了一下从门上掉下来的插销，有些纳闷：“这个门锁的插销都坏了，怎么还不换啊？”
今天是她走运，遇到的是程又砚这样的。要是换作进来的是别个什么人，就算不发生什么事，流言蜚语也要将他们紧紧缠死。
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汪梳尔凑近来看，猛地一拍脑袋，后怕道：“还真是！一会儿我就去请木匠来修！之前还没发现它坏了呢。”
卧铺的门锁坏了，真的很不安全。
“对了，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啊？”
汪梳尔疑惑地看着江思明，她下工早是因为要提前回来做饭。江思明怎么也回来了？看着还是洗了澡的样子。
江思明暗叹一声，扯起脸皮苦笑道：“我插秧的时候摔倒了！浑身像个泥猴似的，就回来洗个澡。”
汪梳尔了然点头：“那确实该洗洗。田里有黄鳝泥鳅什么的，味儿重。”
她转过身：“不说了，我该去做午饭了。”
江思明跟上去，“梳尔姐，我和你一起做。正好有些事情不懂，想请你帮忙看看。”
她嗓音轻柔，眸光潋滟，颊边荡漾的笑意简直要融进人的心槛里去。
对着这样漂亮的人儿，哪能说不呀？
“好勒。有什么不懂的，只要我知道，你只管来问我！”
汪梳尔从小就喜欢和生得好看的人一起玩，总觉得这样自己也会跟着变好看。还别说，从好看的人身上，真的可以总结出很多变漂亮的小妙招。
听见汪梳尔这么爽快就答应，江思明眉眼带笑，轻快道：“那就麻烦你了姐。”
看书的时候，她就挺喜欢这个角色的。从女主下乡后就一直帮助女主，关键时候还愿意拉扯一向很不对付的王晓晨。
心态好，善良。
做事还特别麻利，看起来矮矮胖胖的，却灵活得紧。一个人跳上跳下的，江思明连打杂都找不到插手的地方。
她只好无所事事地蹲在一旁，捧着脸眨巴着眼睛，困惑道：“梳尔姐。如果要去村民家借住的话，哪家要合适一点呢？或者要自己建一个住处的话，大概要花多少钱啊？”
知青点地方小，洗个澡都得腾半天地方。而且她和赵晓燕现在打地铺睡在过道里，对谁来说都不太方便。
她们占了过道，几个睡在炕上的知青连起床睡觉，都得爬来爬去的。现在这样迁就她们的时间短，还没什么人有意见。
等时间一长，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有可能冒出来成为导火索。
因此，不管是建房子还是借住都已经是迫在眉睫。
只是，江思明为难地低头理理裤腿，苦笑道：“哪个要更划算一些啊？”
实在是有些囊中羞涩。
“这个……”汪梳尔边拿锅铲翻炒铁锅里边的菜，边慢慢思索道：
“我们当年下乡的时候，心里还有着回家的念想，都不愿意在这里安家落户。再加上初来乍到的有些害怕，就选择一堆人挤在小小的知青宿舍里。挤是挤了点，但相互之间有个照应，还能省下不少钱。”
说着这些的时候，她语气轻快，带着些怀念。怀念当时对生活的愿景，也怀念昔时要好的挚友。
见江思明抱着膝盖直点头，乖乖认真听她跑偏了的话。汪梳尔会心一笑，也愿意推心置腹地多说点。
“不过现在知青点的情况你也知道，确实已经睡不下了。但我是不建议你去村民家借住的。虽然去借住可能会省下很多钱，但红山村的人家可不好招惹。”
“何况，你还长成这样。”
她点到为止，不想多谈这个。
“虽然建造房屋开销大了点。但国家是有补贴的，成本也没那么大。再说，赵晓燕不是也要搬出去嘛，你就和她一起弄，均摊一下也还好。
反正这一年两年的，也没听见可以回城的风声。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声音有些悲凉，江思明听在心里只觉五味杂陈。现在是一九七五年，按照书里的说法，还有两年高考就会恢复。到时候，自然是可以回城的。
只不过，书里的汪梳尔嫁在了大队。被几个嫩娃娃拖着，婆家又缠着她不准她高考。哪怕后来徐雅洁帮忙，她也没发挥好落了榜。
到底是没回城。
江思明嗓子发干，哑声道：“怎么会回不去呢？我们都会回去的。”
活人的一生怎能局限在别人的故事里？
怎能被作者施加的笔墨束缚？
江思明凝视着汪梳尔，眼神清亮而温柔：“我们会回城的。”
汪梳尔敷衍地笑笑，对此已经不抱希望。她没看江思明，只淡淡道：“刚来的时候，我也这样想。”
她熟练地拿起锅铲，将铁锅里的菜铲进盘子里。就着锅里零星的油渍又加水熬汤。
“我以前对这些一点都不熟悉，现在却驾轻就熟。刚开始还想着，女孩子的手就是要白白嫩嫩的才好，后来却巴不得立刻就长出厚厚的茧子，出工的时候手就不会那么疼。”
“时光教会了我真正爱自己，别对这些虚妄痴狂。”
江思明欲言又止，却没办法开口。
书里的剧情不会一成不变，就像她现在就已经出现在红山村，并没有按照作者既定的路线走。
她不确定未来是不是真的会恢复高考，会不会真的有知青大返潮。就没有办法空口白牙地对别人说，连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
江思明双手扯了扯绷紧的脸颊，站起来帮忙摆桌子端饭菜：“谢谢姐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在书外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才不单只是主角的点缀。江思明暗下决心，绝不会让书里的故事成为生命的桎梏。
每个人都应该走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任由那所谓的既定命运摆布。
汪梳尔点点头：“那你和赵晓燕好好商量商量。她人还不错的。”
江思明乖巧应和。
她若有所思，赵晓燕这个人虽然看着木纳，却不是真的老实憨厚，相反她精明得紧。要知道，在书里她可是知青中第一个回城的。
混得风生水起，仅次于女主徐雅洁。
这么会扮猪吃老虎的人物，江思明自然是佩服且感兴趣的，去交流一下意见也挺不错。
……
下工了，知青点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
江思明端出热水给他们洗手，知青们边洗边笑着道谢，一片其乐融融。唯徐雅洁苦着脸慢吞吞地走在最后，等所有人都洗好手准备吃饭时，她才踱步至江思明身前。
她的身形娇小玲珑，脸也稚气可爱，一双水眸泪盈盈的。皱巴着脸，手指拽住江思明的一丁点衣袖，看着就极其可怜：
“不好意思啊思明姐，那块秧我还没有插完。我就一个人……要不下午我再陪你去吧？可以吗思明姐？”
江思明还没来得及开口，王晓晨就像被点着了的炮仗一样，翻着白眼呛道：“瞧你那奴性！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做啊。没长手吗？你又不欠她的。”
她黑着脸过来，拉着徐雅洁的手肘就走。
徐雅洁一步三回头，泪眼婆娑：“思明姐，我下午去帮你插秧吧。”
江思明一脸懵地看着其他人的窃窃私语，面对无辜可怜的徐雅洁，她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好家伙。
巧舌如簧说的就是这种人了吧。
明明是她害得江思明脏成个泥猴，不得已才回来洗澡的。现在却恶人先告状，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而且都已经答应连同人家的那份一起插的，还下午帮江思明？她这哭哭啼啼的架势看着也不像啊。
江思明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打抱不平的王晓晨，想：“你作出这么个可怜可爱的小模样，下午要是这护鸡崽儿的，愿意让你帮我插秧才是怪事呢。”
红口白牙两片嘴，轻轻松松就把活给撂了。厉害呀。
江思明耸耸肩，闲庭漫步般跟上去。
“我倒是愿意自己插秧呀！可是因为雅洁，我浑身像是在泥里滚了一圈似的。实在没法见人。”江思明蹙眉，自嘲道：“我好好一个小淑女，脏得像泥猴似的。”
几个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种情况女孩子回去洗个澡无可厚非。何况还是这么漂亮娇气的女生，肯定要更注意形象。
回去洗个澡而已，没毛病。
徐雅洁红着脸，小声呐呐：“对不起思明姐。下午我会帮你的。”
江思明懒洋洋地看着她，轻哧：“下午帮我？在坐的哪位下午不上工？你哪是在帮我呀。我哪需要你帮呀，你把你自己份内的做好我就该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