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箐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停好车,她从家里找出一包饼干吃了几块,然后接上水管,开始浇院子里的花草。

    尽管不经常打理,但谢宸种花时用心了,花池里掺了腐殖质土,营养好,长势旺盛。

    谢箐用手捏住水管口,把水“呲”过去——灯光下,一道道晶亮的水线打在青翠的叶片上,心情都变好了。

    “这么晚了还浇花啊。”樊爷爷扛着鱼竿、拎着桶走了过来。

    “没办法呀,刚回来,花草都有点儿缺水了。”谢箐一边说,一边往路上看了眼,就见江爷爷已经进了自家院子,那爷爷、范爷爷就在樊爷爷身后,便笑着招呼道,“爷爷们集体钓鱼,收获怎么样呀?”

    樊爷爷得意地把桶展示给她看,“吃完饭溜溜食儿,正好钓几条傻楞巴。”

    鱼还活着,在桶里游来游去。

    谢箐很感兴趣,“等我闲了也要买根钓竿,跟爷爷们一起玩儿。”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似乎书里的谢筠就干过这样的事。

    孪生姐妹,虽然不同卵,但脑回路还是有一致的地方。

    那爷爷眨了眨眼,“你们当警察的哪有那个闲工夫,就像我大孙女,天天跑来跑去,总是没空看我这个糟老头子。”

    老人家在委婉地吐槽那婉宁可在外面吃,也不愿意回来陪他呢。

    谢箐笑道:“忙完就好了。”

    三个老头,她招呼了两个,只有范爷爷冷冷清清地站在路中间,丝毫没有搭茬的意思。

    这是一个沉默寡言,存在感不高的人。

    本着礼貌,谢箐还是说道:“范爷爷钓到几条,够吃一顿的吗?”

    范爷爷道:“十五条!”

    樊爷爷道:“他这人爱静,鱼也喜欢他。”

    谢箐竖起大拇指,“以后就跟范爷爷混了,我保证全程不说话。”

    范爷爷不置可否,但那、樊二人一起答应了下来。

    三位爷爷炫完鱼,溜溜达达地走了。

    谢箐浇完花也回到了屋子里。

    换上家居服,她一边煮饺子一边琢磨sqn一案……

    如果在茶馆找不到人,就一定是哪里错了,要么方向有问题,要么排查时遗漏了什么,要么游志勇的遗言真假掺半,目的是为了转移专案组的视线。

    还有那位副区长,不知家里是什么背景。

    想到这里,谢箐很想给檀易打电话,想了想又忍住了,檀易若是拿到名单,应该会给她打电话吧。

    她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自信,但莫名其妙地就有了这个念头。

    饺子煮好了,大哥大也响了。

    谢箐端着碗筷在餐厅坐下,按下了接听键。

    “箐箐。”

    “嗯,值班呢吧。”

    “对,难得清闲,就想问问你在干嘛?”

    “在等饺子凉。”

    “还是上回买的那个吗?”

    “当然了。可可,我麻烦你个事儿。”

    “你说。”

    “你把那个旅游局会计的资料给我一份。”

    “哈哈,我发现你跟我一样轴。成,我给你找去。”

    黎可挂了电话。

    谢箐咬开饺子皮,“呼呼”地吹了两下。

    倒不是她轴,不相信同事,而是太相信自己的直觉和运气。

    而且,如果一个案子总也破不了,就该把出现在视野中的每条线索、每个人物做重新梳理。

    害怕麻烦,麻烦也一样存在,不如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吃了三颗饺子,黎可就把电话打了回来。

    “箐箐,你手边有纸笔吗?”

    “有,你说。”

    “沈慧卿,48岁,晋阳大学毕业,丈夫刘润,在社保局是个科长,二人有一个女儿,在米国留学。她父亲前年去世,母亲健在,和她一起生活。”

    “家庭住址呢?”

    “百姓街蚂蚱胡同儿,334号。”

    谢箐记录下来,又问:“有人盯过她的梢吗?”

    黎可道:“杜哥去过一天。箐箐,这种条件,这个岁数,谁不希望岁月静好呢,我们都觉得不可能是她。”

    谢箐明白,他们人手不够,就干脆把看着不像的人放下了。

    不能说他们错了,只能说她不信邪。

    沈懿一系列案件,凶手用了毒,看起来凶手对毒情有独钟。

    但把所有案件罗列到一起后:蒋之胜被勒死,吴疆被撞死,曹璐仕的死,汪鑫阳被绑架,以及檀易收集的各种案件……

    谢箐发现,有些案件的凶手,应该是主谋用钱买的杀手,还有些案件极可能是主谋的团伙成员。

    像老猫和游志勇都是三爷的人,而绑架汪鑫阳、谋杀檀易的就是雇佣的人。

    游志勇有正式工作,那么老猫和三爷是不是也有一份非常正式的工作呢?

    谢箐吃完饭,洗刷完碗筷,看一下表,差不多八点半了。

    她在负一层的下梯旁徘徊片刻,到底关上门窗出了门。

    打开院门时,谢箐和一个倒垃圾的胖女人对了个正着。

    这人是樊爷爷家的保姆。

    谢箐打了个招呼:“周阿姨忙着呐。”

    周阿姨笑道:“倒完垃圾就忙完了,这么晚还出去啊。”

    谢箐道:“对,回单位。”

    周阿姨“啧”了一声,“这么晚还工作,当警察真是辛苦。”

    谢箐道:“您误会了。我单位有个小姐妹,说值班没意思,我在家也没意思,现在过去,明天就不用早起了。”

    “这么回事啊。”周阿姨脚下一转,“那你路上小心哈。”

    谢箐上了车,“谢谢周阿姨。”

    一个小时后,谢箐到了百姓街附近,停下车,戴上棒球帽和一副平光黑框眼镜,溜溜达达地走了过去。

    蚂蚱胡同和大碗茶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会计要骑自行车。

    胡同两米多宽,青石板路,干干净净。

    谢箐往里走了一百多米,先找到了301号,再往前走三个胡同,就看到了路边那个显眼的334

    黑色大门,形制考究,油漆崭亮,关闭严实,一丝灯光透不出来。

    大门上装了小窗,门楣上有一盏戴着黑色灯帽的白炽灯。

    门槛下有个坡形水泥台,往门里推自行车就方便多了。

    谢箐继续往北走,发现这位会计在西厢和上房之间的院墙上种了一大架蔷薇。

    花虽没开,但墙面郁郁葱葱,非常好看。

    她放缓脚步,侧耳倾听,可惜什么都没听到。

    胡同里行人很少,即便有,也是骑着自行车匆匆而过。

    谢箐一路不停,走到后面较宽的一条街道上,往东边走,从另一条胡同回到百姓街。

    这一次没什么收获,可她的信心坚定了一些。

    谢箐虽然没进到院子里,但她能够看得出,沈慧卿的家很有品味,并不像身上的衣服那么朴素,也不大像顶着被同事发现的风险,也要打麻将的女人——如果这一切不必归功于她的丈夫的话。

    谢箐决定,闲了再来晃一晃,今天就暂时到这里了。

    ……

    半个多小时后,她把车停进了市局。

    刚下车,檀易的车就开了进来,经过谢箐时,他落下车窗,“等我一下,一起走。”

    谢箐问:“你们没去唱歌吗?”

    檀易道:“大家都没心思,喝了点儿酒就散了。”

    檀易锁好车,背着包赶了过来,“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谢箐看看左右,市局大院里空阔无人,只有从天而降的水银般的月光。

    她说道:“我去了一趟旅游局老会计的家。”

    “我猜到了你会去。”檀易并不吃惊,“她的家和一个牌瘾极大、衣着朴素的人设不大相符,是不是?”

    谢箐有些惊讶,“你去过了?”

    檀易道:“我相信你。”

    谢箐有些窝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檀易又道:“关于吴疆的家庭背景,我让我父亲去查了,我们等消息吧。”

    谢箐道:“但愿能有好消息。”

    二人很快就上了宿舍三楼。

    谢箐摆摆手,“晚安。”

    檀易道:“晚安。”

    ……

    谢箐洗完澡就睡了,一夜无梦,直到被电话铃叫醒。

    “小谢,是我。”

    “檀队?”

    “海滨赶海的人找出一袋尸块……”

    “我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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