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内心冷笑,  她已经不需要什么真相,也不指望皇上会替承祜报仇,  因为她自己已经动手报仇了。

    就算是查出马佳庶妃又或者是那拉庶妃,  两人膝下有两名皇子,看在几位阿哥的身上,最多也就是禁足或者打入冷宫罢了。

    自己怎么可能会这么便宜她们,  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同样害死她们的孩子。

    皇后面上不显,表面说相信皇上会查出真凶,背后却打算出手干扰康熙的调查。

    慈宁宫

    太皇太后跪在神龛面前闭目双手合十,  口中不停地念着往生咒。

    这时苏麻喇姑忽然进来禀告:“太皇太后,皇上循例来慈宁宫请安了。”

    太皇太后连眼睛都没张睁开,  只停下诵经道:“你就跟玄烨说哀家在为早夭的阿哥们超度念经,  不便打断。”

    苏麻喇姑应是后便出去,到大厅外头传话给康熙。

    康熙心里暗自难过,宫中接连位阿哥染病夭折,想必太皇太后也十分伤心吧。

    他在大厅向里头请了声安,  便也离开了。

    康熙一离开,太皇太后这才睁开眼睛。

    她叹了一口气,希望玄烨知道真相那日,能想清楚自己身为帝皇,  该如何处理。

    如今她也不愿插手了,得给玄烨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  让他自个去查吧。

    不能查出,便这么过了,能查出到时候再说吧。

    太皇太后此时是听天由命的状态。

    想了想对苏麻喇姑道:“你派人在暗处监控,  一但皇上查出真相,便告知哀家。”

    说完,太皇太后便闭上眼睛继续诵经。

    康熙这些日子感觉心力交瘁。

    他不仅要忍着丧子之痛处理政务,还要派人彻查紫禁城。

    这些日子他隐隐觉得有人在抹除痕迹,这让他觉得,得抓紧时间查清楚了。

    …

    马佳庶妃不亏是体质强壮,大约十天左右便已痊愈。

    这宫中的疫情算是止住了,而且就连外头的军营的疫情也控制住了。

    可此时康熙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

    他定定得看着眼前折子,上面的内容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乾清宫内的宫人皆都噤若寒蝉,唯恐引起康熙的注意,会迁怒自己。

    康熙怒不可遏地挥开书桌上的东西,一时间各种折子书籍笔墨全部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

    梁九功顶风劝解道:“还请皇上息怒,小心气坏了龙体。”

    乾清宫里的所有宫人都跟着跪下来道:“还请皇上息怒。”

    多日睡眠不足,加上气急攻心,让康熙顿时感觉心脏绞痛,伸手捂着心口跌坐在龙椅上。

    还好梁九功一早便准备好急救速心丸,立马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上前喂入康熙口中。

    康熙服了药半晌才缓过劲来。

    他看着底下的折子,低低笑:“这就是与朕相处了七八年的皇后?”

    他笑声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苦。

    没想到自己识人不清,错认为这样的毒妇,是贤良之人,气急道:“朕要废了这个毒妇……废了这毒妇。”

    康熙越想越觉得今日非得废了这毒妇不可:“来人,给朕拟旨。”

    话音刚落,乾清宫门口便传来了太皇太后的声音:“玄烨。”

    康熙看到太皇太后,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道:“皇祖母,是赫舍里氏这个毒妇,害死了承庆与塞音察浑。”

    不,皇后是想谋害他全部子嗣,如果不是戈雅医治鼠疫的法子,估计乌那希与承瑞也多同去了。

    太皇太后缓缓点了点头。

    康熙见太皇太后没有一丝惊讶的神情,惊愕道:“皇祖母,你早知道了?”

    太皇太后又点了点头,声音颤抖道:“玄烨啊,是皇祖母对不起你,是当初给你选择了赫舍里氏做皇后。”

    康熙摇了摇头,他从未怪过太皇太后为他选择了赫舍里氏。

    如果不是选择与赫舍里联姻,他亲政之路不知道何时才能完成。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道:“哀家此时来是想让你知道近日疫情的所有真相,苏麻喇姑。”

    苏麻喇姑应了一声是,便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证据都替给康熙。

    康熙手掌颤抖地接过证据,低头快速浏览了内容,旋即抬头不可置信看向太皇太后。

    “承祜身上的鼠疫,还有军营中的鼠疫皆是吴桂所为?”

    康熙的声音里却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慌张。

    太皇太后艰难得点了点头:“削藩之事,你以为在京中偷偷密谋,远在云南的吴桂就不知道了吗?”

    吴桂是明朝降将又是额驸,这次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承祜染上鼠疫,宫中深处必定还有他安插的人手,此事如果不是吴桂估计留了个破绽,估计自己也是查不出来是吴桂所为。

    吴桂害死玄烨唯一的嫡子,又明目张胆的露出破绽。

    对朝廷既是挑衅又是警告。

    但她不能告诉玄烨,否则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康熙也是想到吴桂在紫禁城深处安插了人手,削藩之事自己只与心腹重臣偷偷密谋,不可能会有叛徒。

    不然吴桂怎么会知道?

    吴桂谋实瘟疫一事便是要阻挡住他削藩的步伐。

    旋即康熙反应过来,道:“削藩一事您也一早知道了?”

    太皇太后道:“玄烨,你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哀家怎会不知你的心思?”

    “可哀家也一直在等你来跟哀家商议此事,没想到你却是想先斩后奏再来告诉哀家。”

    康熙先是认错自己瞒了太皇太后,又问:“可孙儿与皇祖母商议此事,皇祖母会同意孙儿削藩了吗?”

    太皇太后叹气摇头道:“玄烨,你太过操之过急了。”

    康熙就知道太皇太后不会同意,太皇太后了解他,他可也同样了解太皇太后。

    他认为皇帝便是要当机立决,趁着敌人还未壮大前,便一举消灭解决了内忧外患的局面,这种才能大刀阔斧得实施他的雄心壮志。

    太皇太后认为康熙年轻气盛太过激进,康熙也认为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做事太过保守。

    从铲除鳌拜一事便能看出来,康熙与太皇太后的政治见解已出现了大大分歧。

    可如今看来老太太的忧虑,的确是真知灼见。

    是他思虑不周,这才导致承祜被吴桂暗算,是他间接害死了承祜。

    是他对不起承祜!

    但这些都不是皇后要害死他所有孩儿的正当理由。

    一想起皇后,康熙便道:“皇祖母,孙儿要废掉皇后。”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愧对承祜,他想即可处死赫舍里氏。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道:“那你是要以什么原由废掉皇后?”

    当初即便是福临,也是已以无出的原由,才能废了她的侄女,玄烨如今又能拿出什么理由废掉赫舍里氏?

    康熙下意识想说以谋害皇嗣的罪名,将赫舍里氏赐为庶人,打入冷宫。

    可转念一想,那他的削藩计划怎么办,如今吴桂知晓他削藩的计划,就更是不能停止,而且他也去定要杀了吴桂这狗贼给承祜报仇的。

    可要是自己真这么下旨废了皇后,赫舍里家女儿也就只剩皇后一岁的幼妹。

    也就是说赫舍里氏主家已再无女儿可以送进宫,如今承祜已去,也再无含有赫舍里血统的皇子。

    那么几乎便宣布皇家与赫舍里氏的联姻破灭。

    皇后担上谋害皇嗣的罪名,又没有了联姻,赫舍里氏怎么会相信自己还会重用他们?

    现在朝中赫舍里氏几乎能与钮祜禄氏抗衡,历时别说削藩,他的内政都要不稳了。

    太皇太后见康熙已明白她话头的意思,道:“如果你还想继续削藩的话,那便好好想想要不要废掉皇后。”

    既然吴桂已知道玄烨的决心,她也不得不全力支持玄烨削藩,所以为了大清的江山着想,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皇上废后。

    康熙沉默了许久,最后痛定思痛,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郑重地跪在太皇太后跟前道:“孙儿不孝,还请皇祖母劳累一下,替孙儿管理后宫。”

    为了江山社稷,他不能废掉皇后,就只能出此下策,只剥夺了皇后宫权。

    但为了平衡后宫,他也一并将昭妃的夺去,将整个后宫交由太皇太后管理。

    太皇太后怜爱摸了摸康熙的头:“你放心吧,管理后宫这等小事,累不着皇祖母。”

    她内心又叹了一口气,也怪她一开始发现皇后的心思不纯时不多加惩戒,这才酿下了这大祸。

    康熙一连失去个孩子,太皇太后如同小时候抚摸他的头,让他仿佛找到避风港,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八岁登基,十六岁便铲除鳌拜亲政,让他自认为自己如同秦始皇这等千古一帝一般,是位惊世奇才的皇帝。

    正是因为如此,他这才居功自傲,很多事情都没有考虑周全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他也没有料到皇后的心居然能那么狠,狠到要害死宫中所有的皇嗣。

    康熙始终也不是从前的小孩子,等哭了一会子便收起了眼泪,恢复先前冷峻的神情。

    太皇太后明白其余的,还得腾出点空间让康熙自己慢慢想,便也回了慈宁宫。

    在送走太皇太后后,康熙回到龙椅上坐了许久,也想了许久。

    快到入夜时,他突然从龙椅起身拿上所有证据,直奔后面的坤宁宫。

    皇后此时正准备沐浴,听闻皇上来了,便欣喜来到门口迎接。

    可当她看到皇上冷若冰霜的脸色,心里一咯噔。

    皇上查到了?

    不会的,她已经派出那么多人阻挠皇上的人,皇上不会查到的。

    皇后心里不停地这样安慰着自己。

    她缓缓上前行了一礼:“臣妾给皇上。”

    康熙没有一如既往地将皇后搀扶起来。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冗长的沉默,久到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

    皇后不敢抬头望向康熙,此时她明白皇上已经知道了。

    可她不后悔,谋划此事时,她便想到这个最坏的后果。

    能成功为了承祜报仇,就算是废后也值了。

    其实她除了想报复马佳庶妃与那拉庶妃,还想报复皇上。

    她觉得承祜的死,固然是那帮想抢夺太子之位的小贱人的错,还是一部分是皇上的错。

    如果皇上早早地将承祜立为储君培养,那帮脚蹄子也不敢起了僭越的心思。

    良久,皇后头顶上方才响起康熙冰冷的声音。

    “起来吧。”

    皇后闻声起来刚一抬头,康熙就狠狠地扇了皇后一巴掌。

    康熙从小武艺超群,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一下子便将皇后扇飞在地上。

    皇后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替她先做出反应。

    她直接吐出一口血,如若细看流淌的血中还残杂着两颗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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