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井下石的事,  白湘干过不少,尤其是上辈子利李如璋落魄之后,她当场就去踩了两脚,  甚至还偷偷找人揍了他一顿,可李如璋如日中天的时候,白湘就没往他跟前凑过。

    欺软怕硬这事说出来确实丢人,可服一时的软,也代表不了什么,报仇也是需要找时机的。

    不管思月能不能听进去,  白湘都诚恳的劝了她一通。

    为了让白湘放心,  思月赶紧说道:“三妈你放心,该怎么做,  我心里有数。”

    “我就是担心你年纪小,做事太冲动,以后做事,  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白湘想着思月已经在满春楼里待了大半年,见机行事的能耐还是有的,所以也没拿着这件事情一直说,  免得思月起了逆反心理。

    离开满春楼的时候,白湘的心也还没彻底放下,心里想着等过段再来楼里看看。

    回家之后,思云就一直缠着白湘问她大姐姐的事,  白湘就挑了一部分来告诉她,  关于李如璋的事,  她半句都没提。

    “你这寒假也没剩几天了,明天还要去学校打扫卫生,赶紧忙你自己的事吧。你大姐姐那么大个人了,  会照顾好自己的。”白湘说道。

    为了与国际接轨,民国现在用的都是新历,政府机关和学校过年,都是强制过元旦,旧历和新旧历对照表,都是禁售的东西,农历新年那些机关都是不放假的。

    群英女校不过就是和这个规则打了擦边球,腊月底,就让同学们到学校准备开学事宜,做一些领书、打扫卫生之类的琐事,但她们正式上课,却是在初三,好歹能让学生们能过个完整的年。

    不过老师们就没这么幸运了,她们的工资还要靠财政部补贴,不敢明着违抗上头的命令,所以她们还是要照常在学校里上班。

    白湘她们这些小商贩可不管这些,谁没事过元旦啊,都是过农历新年。

    店开到腊月二十八下午的时候,把店里的卫生打扫完,白湘就给周山两兄妹放假,还额外给了他们兄妹一人6元的压岁钱,相当于年终奖。

    “钱不多,图个吉利。待会儿你们赶紧去把过年要用的东西买了,不然明天好多店都不开门。”

    “谢谢湘姨。”过年这笔钱,就相当于额外得来了,周山两兄妹乐颠颠的给白湘道完谢之后,就开始跑外头买年货去了。

    白湘也准备下午去买东西,所以她抓紧时间跑隔壁找罗太太商量道:“做发箍的那三个小姑娘,咱们给多少的红包合适?”

    头两批发箍,为了保密,那三个女孩都是在罗太太的布店里干活,等到后面仿照的人多了,罗太太就同意她们把东西拿回家做,隔几天的时候结一次钱。

    和周山这样的正式员工不同,那几个小姑娘就是编外的,而且那按照现在这形势,可能发箍这生意,她们再做一个月,差不多就该收手了,越到后面利润越少,完全就是挣个辛苦钱,对白湘和罗太太的诱惑也没那么大。

    “一人给个1元,意思一下就差不多了。”罗太太愿意给这钱,完全就是在为自己邻里间的口碑着想。那些糊火柴盒的人,都没这年终福利。

    白湘洒脱的说道:“行,那就1元,到时候你记账上就好,我就不管这事了。”

    “你买你的东西去吧,等晚上回去的时候,我顺带就把这笔钱给了。”那几个小女孩就住罗太太家周围,这事由罗太太做起来,方便得很。

    把店里员工的事情解决完,白湘就赶紧带着思云去买鸡鸭鱼肉。

    她们需要买的量不多,过完年之后,包子店开张,白湘她们吃饭的事就在店里解决,家里剩太多菜反而不好。

    等白湘她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正好就在街口碰到了宋招娣和李家宝。

    平时宋招娣她们可不走这条道,碰见了,白湘就直接问道:“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是。我们准备换房子住了,特意过来告诉你一声,免得以后你找不着人。”事情过去这么久,宋招娣当时心里有再多的气,也散得差不多了。

    从老家来的人就剩她们几个,虽然白湘口口声声说要改嫁,可她现在还没嫁,那她就还是家宝的三妈,万一自己以后发生了什么意外,家宝也还能来找白湘帮忙,所以这次搬家,宋招娣就主动过来告知了。

    “不住这片,那以后你们搬去哪儿?”白湘问道。

    宋招娣说道:“南石街那边,那边的房租便宜得多。等过完年我们就搬过去。”

    “那边三教九流的混住在一起,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住那边,不太方便吧?”白湘问道:“当初李如璋打发了你几十个大洋,你又在工厂上班挣钱,现在工厂都上涨工资了,你不至于连7元的房租都给不起啊?”

    “我在工厂里做工的时候没注意,犯了差错,被赶出来了,连这个月的工钱都被扣了。”说这话的时候,宋招娣也是低着头的,显然十分惭愧。

    “家宝现在读着书,学校的花销又大,如璋给的那几十元,早就花光了。换个便宜点的房子住,也能省点钱,不然家宝二年级的学费也不好赞。”

    “什么学校,半年能花几十元?”白湘歪了歪头,看了眼李家宝,又看了眼宋招娣,好笑的说道:“到底有哪些花销,你们说来给我听听。我家思云也在女校读书,你说来我帮你们参谋参谋。”

    说起这个话题,李家宝肉眼可见的心虚了不少。

    可宋招娣却是无条件相信家宝的,根本就没往别处想,说道:“读书嘛,不外乎就纸笔那些东西,说了你也不懂的。”

    家宝要钱的那些名目,宋招娣也记不得几个了,再加上宋招娣眼里,白湘也是个不识字的,所以她根本没把白湘的说的话放在心上。

    白湘‘呵’了一声,无语的说道:“我家思云的学校,一年学费才7元。我每个月都要给她添置新衣裳,买点小玩意,一个月最多也才花2元,家宝这学校可真厉害,一学期能祸祸几十元。”

    “家宝读的是男孩读的学校,思云去的是女孩上课的学校,那能一样吗?”宋招娣这话里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惹得的白湘连翻了两个白眼。

    群英女校开的时间长,口碑好,课程也丰富,是上海数得着的学校之一,它的花费标准,甚至还高于一些普通学校。白湘现在心里忽然有些庆幸,送思云去读寄宿制的女校,实在是个明智的决定,管理严格也有管理严格的好处的,至少不会学坏。

    李家宝站在宋招娣旁边,原本还有些心虚,悄悄的往宋招娣身后躲,可他没想到,自己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宋招娣就已经帮他找好借口,脸上的心虚瞬间就变成了得意。

    思云可不惯着他,直接毫不留情的质问道:“家宝你是不是骗二妈钱了!!”

    “才没有!”李家宝色厉内荏:“刚刚二妈都说了,你们女孩学的东西跟我们男孩学的不一样,花费当然也不一样了。”

    “那我们去找你学校老师对峙!”思云颇有些痛心的骂道:“他们大人挣钱也很辛苦的。你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二妈,二妈要是被累倒下,你就等着去当流浪儿,要饭吃去吧你。”

    亲情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哪怕在老家的时候,争吵不断,到了上海又各自分开,但思云还是希望大姐思月和小弟家宝能过得好一点。

    可李家宝面对思云的不依不饶,只觉得她讨厌,不耐烦的骂道:“你烦不烦啊,管那么多,又没花你的钱。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已经懂事的思云,看到家宝这个样子,心里气得不行,跺了跺脚,说道:“谁稀罕管你。你就作吧,等把家里的钱祸祸完,你就知道好歹了。”

    宋招娣现在连稍好的房子都租不起,可见家里已经被掏空得差不多,李家宝的苦日子已经不远了。

    反正宋招娣也不是个听劝的人,白湘也不想和她们多废口舌,说道:“你们新家的地址我知道了,有事会过来找你的。我家里还没收拾,乱着呢,就不请你们过去坐了。”

    说完白湘就果断的牵着思云走人。

    回去的路上,白湘还对思云教训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碰上你二妈和家宝这样的,以后离她远一点,别让她们连累你就行。”

    思云蔫蔫的老实点头,心里还觉得有些气。

    白湘一直都知道那两人是什么德行,所以她是一点都不吃惊,淡定的回家准备过年用的东西。

    现在家里就她们两个人,也不需要搞什么祭拜祖宗的流程,甚至因为上头管得严,不让过旧历年,晚上连鞭炮都没放,所以这个年过得稍显冷清。

    再加上初三思云就要回学校,所以白湘都还没什么感觉呢,这年‘嗖’一下就过去了。

    也就休息了两天,白湘的包子铺就继续开业,恢复以前的生活节奏。

    只是正月都还没过去,白湘早上路过满春楼的时候,就被之前给她带过路的护院给叫住了。

    “那个谁,你好像是李思月的亲戚吧?”

    白湘停住脚步,回道:“是啊,怎么了?思月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

    那护院抱怨道:“你昨下午怎么不从这儿过,还累得我们昨晚上跑了一趟乱葬岗。也不知道李思月现在咽气了没有,你赶紧收尸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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