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月走之前,  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连离开的借口都已经给自己找好。

    最近这段时间,宋家宝每天早上都闹着不去上学。平时思月都冷眼看着不插话,  今天思月却把李家宝给怼了一顿,把自己的心里话都给说了出来。

    上学期的时候,李家宝一直对同学们说的是,  自己是李家的小少爷,  老家有染坊、有酒楼,宋招娣不过就是照顾他的保姆,  因为他出手阔绰,时常请同学们吃东西,所以李家宝的小少爷人设勉强算是立住了。

    可到了这学期,  宋招娣手里的积蓄被花完,就算在上班挣钱,可每个月的工资都要先还白湘,剩下的钱,仅仅够他们生活。哪怕李家宝再怎么哭闹,  宋招娣手里也挤不出多的钱给他,  甚至给他置办新衣服,都要计划着来。

    没有金钱的支撑,李家宝小少爷的人设瞬间崩塌,  成了被班上同学排挤的谎话精,大骗子。

    在学校里过得不舒心,李家宝每天早上都闹腾着不想去上课,  每次宋招娣都是说尽好话,再半逼着把他送去学校。

    “别人想去学校读书都读不成,就你矫情,  还得天天让我妈送你。读了大半年的书,也没见你写几个字,光耀门楣这事,指望你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废物一个,天天还闹腾个没完。”

    说完李家宝,思月又指着宋招娣说道:“妈你是不是贱啊。你出钱让他去读书,还要低三下四的求他去学校?难道读书是什么苦差事吗?瞧他那样子都不是个读书的料。他要是不想读,那就别读了,还给家里省钱了呢。”

    想着自己反正都要走了,思月说话越来越不顾忌,接着对宋招娣嘲讽道:“你要是为了个孝顺你的好儿子当牛做马,我都不会瞧不起你。可你看看李家宝,那都是什么玩意儿,别说以后给你养老,不把你给卖了,就算他有良心……”

    “够了!思月你瞎说什么呢,家宝不过就是耍小孩子脾气,哪里就惹到你了,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宋招娣瞪了思月一眼,说道:“这要是在老家,你看你会不会挨家法。”

    “挨家法?怎么着?还想打我啊。家宝这便宜儿子,果然是比你的亲闺女贵重,连说都说不得了。”思月甚至都懒得红宋招娣吵架,留下两个白眼,就推门出去。

    在宋招娣眼里,思月早就是个大人,所以看她负气离开,宋招娣也没多管,还是跟往常一样,打算先送家宝去学校,然后再去工厂上班。

    自从思月回家之后,家宝就觉得诸事不顺,因为要给思月治病,家里欠着钱,所以他的零花钱也没了,导致他在学校被同学嘲笑。

    在家里他也经常被思月教训,让他帮忙干活,甚至有什么好吃的,思月还要跟他抢。

    早上被思月骂了一顿,李家宝心里也憋着气,上学的路上就跟宋招娣告状:“大姐姐变了,都不疼我了。她肯定是在妓院里头学坏了。”

    妓院两个字,直接戳中了宋招娣敏感的神经,赶紧小声的制止道:“别在外面说这些,免得被人听到了,影响思月的名声。”

    “大姐姐她还有什么名声,我都听过别人议论她了。”李家宝说起这事也觉得丢脸。

    他们住的大杂院里,全都是些三教九流,好几个长舌妇,都在背后说思月看起来是个不安分的,举手投足不像个正经女人。

    今天思月说的话,属实是把李家宝得罪得有点狠,新仇旧怨加在一起,李家宝直接和宋招娣说道:“大姐姐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反而还一直欺负我,要不二妈你还是把她卖了吧。卖了大姐姐,我们就又有钱了。”

    这话把宋招娣震的说不出话来,愣了两秒,才对家宝教育道:“你怎么能这么想,思月她是你姐姐。只要咱们的日子还能过下去,你就不许再提这事,你姐姐听了会伤心的。”

    “那你说,养个这样的丫头片子,除了能气人还有什么用。”

    李家宝跺了跺脚,心里连带着宋招娣一起讨厌上了,一到学校就头也不回的冲进校门。

    看李家宝这样的表现,宋招娣也没生气,反倒还心疼他今天早上受委屈了,心里想着,等到了厂里,好好的说一说思月,跟她讲讲道理,以后要让着点弟弟。

    可等她到了纺织厂发现,思月今天根本就没来上班,下班回家,也没看到人,而且思月的行李都不在了。

    这下宋招娣才知道着急,家周围找了一圈之后,她又跑来找白湘。

    听宋招娣说完了事情的经过,白湘忍不住嘲讽道:“就你家现在这么个情况,留在家里就是吃苦受气的份,是我我也跑。”

    “阿湘,你……我都急得不行了,你怎么还在边上说风凉话。我是思月的亲娘,怎么可能会让她受委屈。”

    “不会让她受委屈?那怎么我家思云爱粘着我,你家思月就要离家出走呢。你要真疼闺女,你就该把思月和家宝一样对待,送去学校读书。”

    “好好好,以前都是我的错。”宋招娣红着眼眶,哀求道:“思月她年纪还小,一个人在外面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阿湘,你要是知道思月在哪儿,你就告诉我一声吧。”

    思月在上海认识的人,除了满春楼的,就剩下白湘,宋招娣打从心眼里觉得,白湘肯定知道思月在哪儿。

    “你追着我问干什么?我刚一下班就被你堵在这儿了,真不知道思月在哪儿。”白湘无奈的说道:“你要是不信,你跟我进去看,房间里是真的没藏人。”

    宋招娣不信邪,还真跟着白湘去她房间里转了一圈。

    这时候天都快黑了,思月一个年轻女孩,白湘要是真的收留了她,就不会这个点让她在外面晃悠。

    房间里没找到人,最后的希望破灭,宋招娣失魂落魄的喃喃道:“完了,思月真的不见了……”

    白湘可不管这么多,淡淡的提醒道:“哪怕思月离家出走了,可欠条是你摁的手印,借钱的时候也是你跪着求我的,你不能赖账,下个月我照样还会来收钱。”

    “我知道了,我不会赖账的……”宋招娣留下这话,就着急的快步离开,继续找人。

    看宋招娣着急忙慌的背影,白湘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人太老实了,也不行。”

    摸透了宋招娣的性格,所以白湘才能肆无忌惮的把还债的压力全推给宋招娣,思月也拍拍屁股走得干脆。

    “希望思月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可别真的消失不见了。”白湘摇了摇头,嘀咕了两句,就按部就班的烧热水洗漱睡觉。

    梦里想到自己的裁缝店客似云来,白湘睡得格外香。

    第二天,白湘跟罗太太按照原计划,一人看店,一人去当铺寻摸二手的缝纫机。

    “客人的订单咱们还没做完,不管你上午看没看到合适的,都快点回来。”罗太太一边在店门口糊招人的广告,一边对白湘大声的叮嘱。

    “知道了,我办事利索得很,你放心。”白湘回道。

    罗太太:“也别太快了,缝纫机还是要仔细检查一下的。”

    “会的。我只去口碑好的当铺买,那几家当铺要是没有我就直接回来。”

    二手货一般都是在当铺买,当铺里不止有缝纫机,各种桌子、柜子,甚至连旧衣服都有。

    缝纫机在当铺不常见,白湘转了好几个当铺,才看到一个八成新的缝纫机,仔细的检查完机器,又跟当铺老板讲了一番价,最后白湘花了210元,把这个缝纫机给拿下。

    叫了辆黄包车,把缝纫机拉了回去。

    一回店里,白湘就问道:“缝纫机我买了一个回来,店里上午招到人了吗?”

    罗太太说道:“有一个来问的,但我看她说话畏畏缩缩的,就没要。”

    她们是卖衣服的店,请的人最好要嘴甜一点,还得手脚利索能干活。

    “你之前不是说你娘家嫂子也想来裁缝店里帮忙吗?怎么没来?”

    “我嫂子要来了?那还有我说话的地儿?早上送孩子,晚上接孩子,中午再回家做个饭……我懒得伺候她。”罗太太嫌弃的说道:“她要真想找工作,早就去厂里上班了,用不着来我这裁缝店。”

    “我昨天回家的时候忘记了,今晚上回去,我也向房东打听打听,周围有没有人在找工作。”白湘好笑的说道:“咱们缝纫机都买好了一台,人却还没招到。”

    “有个小姑娘在门口张望,八成是来应聘的,你快去招呼着,我手上这针还没缝完。”

    白湘转身,刚好就看到思月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赶紧惊喜的向思月走了过去。

    “你现在住哪儿呢。昨天你妈过来找过我了。”

    “我就知道她昨天肯定会来找您,所以今天安定下来,我就来找您报平安了。”思月说道:“我现在是在红玫瑰歌舞厅上班,暂时做个伴舞,如果以后学得好,还能有机会登台唱歌。这个歌舞厅安排了住的地方,所以我就住宿舍了。”

    “安定下来就好。”对思月的工作内容,白湘也没问太细,怕尴尬,只说道:“要是你在那个歌舞厅待着觉得不适应,你也可以到我这个裁缝店来上班。咱们店里现在正缺人。”

    “好,我知道了,谢谢三妈。”思月笑了笑,说道:“我现在的名字改成宋丽娜了,万一您有事要去红玫瑰找我,别找错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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