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没有。我娘过世的早,家里每每有访客都是我操持的,李经年绝没来过,府中下人也可以作证。”程华青坚决的说道。

    朱翊珩点头道:“这样就好办了,明日想必会让府中的下人去作证,到时候便会有转机。”说罢话音一转道:“华青,到底是谁把你从程家带出来的?是陈姑娘还是兰姑?”

    程华青目光闪烁,“没有人,是我自己。”

    朱翊珩将她身体微微扳正,面向自己,双眼皆是柔情,“华青,这件事背后牵涉甚广,你只有跟我说实话,我才能救程大人。我们将来是夫妻,在我心中早已视你为妻子,你连我都信不过吗?”

    “我自然相信殿下,是”

    眼瞧着程华青就要出卖兰姑了,沈云舒捡起了一块石头朝窗户扔去。

    “谁?”程华青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如惊弓之鸟一般缩进朱翊珩怀里,沈云舒连忙推开门,喊道:“不好了,殿下,我看到有个人影翻出去了!”

    朱翊珩脸色一沉快步走出去,并不见什么人影,王府四周都有暗卫,绝不可能有人能不动声色进来又出去。思及方才情形,定是沈云舒搞的鬼。朱翊珩强压怒火,回屋安慰程华青道:“没事的,本王早就设了护卫暗中保护你,不会有事的。华青,刚刚你想说,是谁?”

    程华青余光看了沈云舒一眼,低声道:“真的没有人。”

    朱翊珩一张柔情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你好好休息吧,本王过两日再来看你。”

    “殿下!”程华青追着朱翊珩快走两步,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沈云舒看着一脸失落的程华青忽然笑了笑,程华青听见笑声疑惑的回过头问道:“云舒,你笑什么?”

    “程姑娘很喜欢殿下吧!”

    “你,怎么知道。”

    “那程姑娘觉得殿下喜欢你吗?”

    程华青面色一沉道:“沈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听姑娘说,她之前就与你认识,那想必你也知道韩宁姑娘了?”沈云舒说道。

    程华青瞳孔一震,她当然知道,三年前那件案子至今还历历在目。昔年,韩宁曾去过她家中读书,二人虽不算亲厚,倒也算熟识。

    沈云舒见她不说话,便知她一定认识,走到她身边继续说道:“程姑娘觉得殿下对你和对韩宁姑娘相比,如何?”

    程华青沉默不语,沈云舒继续说道:“程姑娘,有些话原不应该我说,可同为女子,我不希望你自欺欺人。你是聪明人,应该想的到,如果这次程大人落了难,你的结局不会比韩宁姑娘更好。殿下的心思,我们都猜不透,所以是要赌殿下对你的深情,还是相信我们,你自己选择。云舒言尽于此,先行告退。”

    沈云舒从程华青房里出来就径直去了朱翊珩的书房。下人通报后,朱翊珩让她进来了。

    “民女拜见殿下。”

    朱翊珩眼皮都没抬一下,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起来,冷声道:“沈姑娘有事找本王?”

    “正是。”沈云舒起身看着朱翊珩正色道:“殿下不是想知道是谁把程姑娘带出来的吗?我可以告诉殿下。或许还可以告诉殿下更多您想知道的。”

    朱翊珩身体微微前倾,斜靠在椅子上,审视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他一时间居然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你既然愿意告诉本王,刚才为何横加阻拦,不让华青说出实情?”

    “一来程姑娘说了,我的利用价值就少了一些。二来,程姑娘了解的也并不多,做不了殿下接下来需要的事情。”沈云舒笑道。

    “想必你有所求吧!”朱翊珩淡淡说道。

    沈云舒神色自若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殿下,事成之后,还望殿下能给姑娘一张刑部特赦的文书,让她可以离开教坊司,重获自由。”

    “这可不是易得的,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与你做这个交易?”

    “这个对别人来说或许并不易得,对殿下来说一定不是难事。我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这就是价值,远比一张特赦文书值钱。”

    朱翊珩第一次见沈云舒时就觉得这个女子有些意思,如今越发觉得有趣,便应道:“好,本王答应你。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吗?”

    “是兰姑暗中派人将程姑娘从程府带出来的,也是她安排我跟姑娘将程姑娘送到殿下府上的。”

    “那你知道,她为何有本事能将人带出来吗?”

    沈云舒摇摇头,“兰姑向来只是吩咐我们做事,并不与我们说所为何事。”

    “那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沈云舒依旧摇头,“大概也曾是显贵家的女眷吧!”

    “显贵?不止啊!兰姑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是谋逆罪臣的家眷。”朱翊珩挑眉道。

    沈云舒双眼瞪得很大,惊诧道:“什么?她竟是逆党,那为何改不将她正法?”

    朱翊珩忽然挑眉问道:“你就这么恨她,我还以为你和绮梦与兰姑关系很好呢!”

    沈云舒冷笑道:“殿下在说笑吗?哪有青楼女子跟老鸨关系好的,被人吸血敲髓还要对她感恩戴德吗?”

    “那怎么感觉你跟梦娘都很听她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兰姑这个人刻薄寡恩,教坊司的姑娘表面信服,背地里都恨毒了她!这几个月我冷眼瞧着姑娘被她当作摇钱树一般折腾,恨不得将她拖下来抽筋扒皮,殿下不知道,姑娘也早就恨毒了她!”沈云舒接着说道:“殿下可是要寻她错处,将她正法?需要我做什么,殿下尽管吩咐,您想套什么话,我都可以帮您去做。”

    朱翊珩见她面露愤恨之色,又恐有诈,便示意沈云舒过去,附耳说了几句。

    沈云舒听完坚定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办好的。”

    “你这样冒险就为了别人,怎么不为自己求些什么?”

    沈云舒忽然抬起头,面露羞涩的望着朱翊珩道:“其实除了帮姑娘,我也有私心。当初在杭州殿下救了我一命,从那时起我就爱慕殿下了。我从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能再见到殿下。上元节那天,我托哥哥带一个香囊给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收到了?其实里面有一张字条,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朱翊珩忽然回想起确有此事,不过那个香囊被他随手就丢到一旁了,原来她竟是这样的心思!

    “云舒,其实”

    沈云舒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恳切道:“殿下,我知道我身份低微,是无论如何都不堪匹配,无福侍候殿下的,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爱慕。兰姑要我和姑娘这样算计殿下,我心中本就愧疚不安,若不是为了姑娘的安危,我是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殿下的事情的。”

    说着眼泪便滚了出来,朱翊珩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帮她擦了擦眼泪,修长的手指落在她脸上那一刻时,沈云舒的耳朵一下子便红了,接着脸也变得滚烫,人的本能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她应该没有撒谎。

    他捧着沈云舒的脸柔声道:“你的情意本王知道了,不会辜负你的。只是你还小,等你大了,本王会给你个名份。”

    “殿下。”

    沈云舒得了朱翊珩的命令连夜回了教坊司,兰姑看见她回来疑惑道:“你现在不在王府好好看着,回来干嘛?”

    “姑姑不好了,殿下已经开始查你了,他已经查到你是先帝亲封郡主,还查出你是逆党家眷,他让我回教坊司查探你有没有跟朝中官员勾结,绸缪为逆贼报仇!”沈云舒气喘吁吁说道。

    梦娘一惊,腾的一下站起来,“糟了姑姑,怡王会不会已经猜到你跟江辰的关系,当年还有没有参与这件事的人,姑姑要尽快安置了,决不能让他们查到把柄。”

    兰姑心中疑惑,怡王素来不掺和朝局,她与怡王并无过节,难道是因为此次算计了他?好在她此前已经派人去了苏州,把江辰父亲接来,算算日子,应该快到了。

    梦娘带着沈云舒回了屋里,有些不安的开口道:“怡王心机深重,你如何让她相信你的?”

    沈云舒垂眸,“我与怡王做了个交易,我来做教坊司的内应,给他通风报信,事成之后,他会给姑娘刑部特赦批文。”

    梦娘面色大惊,拉着沈云舒道:“云舒,你不会是真的打算用姑姑和江辰的命来来换我的自由吧!这几年,若不是姑姑护着我,我早就被那些人折磨死了,我怎能为了我自己而害她!”

    “姑娘你说什么呢?姑姑莫说对你,对我也是很好的,我怎会那样狼心狗肺,自然是诓骗他的。可我想不明白殿下这个时候查姑姑做这桩陈年旧案做什么?”

    梦娘冷笑道:“我猜这舞弊案已经查的越来愈乱,两厢都没有实证,拖下去只怕要成一桩糊涂案了。怡王这个时候若是能扯一桩更大的案子出来,分了陛下的心,他就能趁机做一点假证,将这个案子轻放了。”

    沈云舒这才恍然大悟,“所以姑姑就是那个更大的案子?可是先帝时已经了结的谋逆案,怎么会更大呢?”

    梦娘并没回答她,而是拉过一脸疑惑的沈云舒,十分担忧的看着她:“云舒,你这样诓骗怡王,你可想过事后如何脱身?”

    “他怎能确定我就是诓骗他?顶多是姑姑防着我们,我们办事不利,他有那么多大事要做,如何会成天想着怎么处置两个废物。如果真的事情败露,我就一力承担,他就算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也会留我一条命的。”沈云舒淡定的仿佛在说一件旁人的事。

    第二日,三司会审,锦衣卫姜育恒,刑部尚书赵博元,大理寺卿梁丰主审,指挥同知赵康时,刑部右侍郎曾涛,大理寺少卿蒋一川陪审。主审官坐于堂上,陪审官坐在右侧。

    三个人犯被带上来后,先是有小吏宣读了李经年的证词,程深听完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我何时见过此人?这是污蔑!”赵博元拍了一下桌子道:“肃静。”

    “犯人李经年,你可认罪?”

    “草民不认。”李经年忽而跪地磕头,矢口否认,“锦衣卫姜大人多日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纸上所有证词都是姜大人口述逼我写上的,并非实情,望诸位大人明鉴!”

    姜育恒本来美滋滋等着结案,谁知被这厮反咬一口,暴跳如雷指着他道:“你这混账胡说什么?本官何曾做过屈打成招之事,更遑论让你写假证词,审你的时候锦衣卫众人都在场,赵康时,你说,我何曾逼迫于他?”

    赵康时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姜大人不许我插手此事,故而只是远远看了几眼,当时姜大人对江辰用重刑之后,李经年就吓破了胆喊着要招,后来两人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赵博元瞪了赵康时一眼,对众人道:“李经年出尔反尔,廷杖三十,再问讯!”

    锦衣卫将李经年拖到一边,开始廷杖,目标转移至江辰:“会试结束,你便扬言此次会元非你莫属!你若不是与主考官串通舞弊,何以如此自信?”

    江辰直着身子答道:“我当时酒后失言,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自负狂妄,被有心之人利用编排。天地可鉴,我若参与科场舞弊,让我天诛地灭,一生无妻无子。”

    姜育恒不以为然冷笑道:“发誓谁不会,谁知道老天有没有眼,算不得数。”

    江辰抬头高声道:“所以诸位大人就要因为几句流言将我定罪吗?不知哪条大明律写了流言定案?”

    “放肆!”赵博元拍了一下惊堂木。

    此时李经年受完刑又被拖了回来,赵博元问着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李经年,“现在想清楚了,你到底认不认?”

    李经年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嘴唇都在颤抖,“不认。”

    赵博元审视着他,“你说你没作弊,可有证据?”

    李经年费力的说道:“有,证词上写的正月十七是我行贿的日子,可那天我与江辰一直待在客栈里,并未离开过,客栈老板可以作证。”

    赵博元挥了挥袖子道:“带客栈老板来!”

    不多时,客栈老板被带来,哆哆嗦嗦跪下道:“草民参见各位大老爷。”

    “正月十七,江辰和李经年可离开过客栈?”

    客栈老板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答道:“回大老爷,他二人当日确实未离开客栈,三餐都是我们送上去的。”

    赵博元此时脸气黑了,大理寺卿接过话问了跪在地上的程深:“程大人,你当日在何处啊?”

    “正月十七我在家中修书,并未出门,也并无访客,府中之人可以作证。”程深答道。

    “你府中的人当然跟你一条心,怎么能算数?”姜育恒在一旁阴阳怪气。

    “可有人说你之前在苏州见过江辰,是否有透露考题给他?”赵博元一脸阴鸷的看着程深说道。

    程深素来看不上赵博元,便冷哼道:“陛下去年十二月才任命我做今次主考官,我见他是九月,如何透露?”

    赵博元不依不饶追问道:“那为何你选定的会元也是江辰?”

    程深不以为然道:“将今次考卷拿给任何人。会元都会是江辰。难道江辰伙同了天下人不成?”

    赵博元转向李经年问道:“那你呢?你资质平平,如何能对别人无从下手的题目对答如流?”

    “那是因为我与子深进京赶考这几个月同吃同住,他将对四书五经的见解都讲与我听,我受益匪浅,答题的时候他的一些见解恰好启发了我,我才下笔如有神。”

    “一派胡言!你有何证据证明你的说辞?”

    “大人们又有何证据证明我是一派胡言呢?”

    大理寺卿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赵博元,开口道:“赵尚书,依我看此案疑点重重,不如容后再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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