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公子,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旁边有人推搡了一把,“跟你说华烁公主选驸马的事呢,你不也马上要入宫了吗?”

    驸马选秀这回事听起来并不算荒谬,唐韫修在候选人之中,却肯定会在下一轮被淘汰。

    自然也没谁知道,唐韫修险些成了内定的驸马。

    他并不惋惜,原本兴致缺缺喝着酒,却在这无意间一抬头,猝不及防被惊艳。

    那一瞬间,唐韫修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触动,仿佛他此刻无动于衷,今生便再也难有这样的时刻。

    谁也不知道永平侯府的这位二公子突然发了什么疯,他猛然站了起来,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直接从二楼跳下,任由身后的人怎么喊也不停下,几个奴仆跟在身后拼命喊着二公子,却无济于事。

    唐韫修这样气势汹汹地跑到了对面的茶楼,店小二还没来得及迎客,就被这位爷给无视了。

    即便如此,唐韫修也只得到了一个人去楼空的结果。

    他转头问身后跟上来的店小二:“刚才在这的客人呢?”

    店小二认得这位爷的身份,他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桌,上面的碗碟压着银票,俨然客人已走,走的还不是寻常路。

    他恭恭敬敬道:“回唐二公子的话,小的实在不知。”

    唐韫修二话不说便又跑了出去,他的母族是武将世家,哪怕自己不从军,也不至于是花拳绣腿,来去如风,可苦了跟在他身后的奴才。

    他们转头就跟丢了自家的公子,而唐韫修自然也跟丢了人。

    赵瑾回到宫中时,先去见的人不是她的母后,而是皇兄。

    谢统领明面上是请她回去的,只是显然,此“请”非彼“请”。

    皇帝身形依旧瘦削,但气势却在多年的沉淀下愈发具有震慑力,赵瑾第一眼看见自己这位便宜大哥时还是稍微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区区两年的时间,赵臻看起来便沧桑了许多。

    “赵瑾参见皇兄。”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垂着眸子,不经意间打量着自己这位皇帝兄长。

    高座之上的皇帝,终于将目光落在自己这个不甚让人省心的胞妹身上,他似乎叹了一口气。

    “起来,这里又没外人。”

    于是赵瑾站起来了,露出了一个非常乖巧的笑:“多日不见,臣妹对皇兄与母后甚是挂念,今日一见,皇兄果然依旧俊朗。”

    赵瑾这句话并不违心,他们老赵家的基因还是相当不错的,兴许是父母双方的基因和锦衣玉食的原因,赵瑾今世的容貌比从前还要精致几分。

    她自然是满意的。

    “挂念朕与母后?”皇帝面无表情地扯了一下嘴角,“一回京城就进了风月场所,这就是你两年清修的结果吗?”

    赵瑾:“……”

    有些话确实不该说得太直白呀我的大哥!

    “皇兄,这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您也稍微体谅一下?”赵瑾说着顿了一下,“何况回宫之后再出去又不知是何时之后的事情,妹妹只是想去看看而已……”

    若是其他人这样跟皇帝说话,那是以下犯上,然而华烁公主又是不同的,她孩童时期甚至被圣上抱着上过朝,即便很有可能她自己没有记住这些事情,但那些宫人却不会让她不清楚自己在皇宫里的地位。

    自然,赵瑾是记得的。

    她确确实实是一位受宠的公主。

    甚至因为她的受宠,让一些闲得没事干的言官也有些看不过去。

    皇帝干脆也不批阅奏折了,他说:“若是真觉得住在皇宫里不方便你出去玩,就早日选好驸马成婚,公主府都建好几年了,就你还在这逃避呢。”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毫不留情拆穿了赵瑾的心思。

    “只有母后才信你是真心去祈福清修,朕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心思还瞒得过朕?”

    赵瑾:“……”

    哥哥,咱俩好歹给彼此留点面子。

    “你是朕的亲妹妹,”皇帝如是说道,“朕不会害你,早日选好驸马,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皇帝似乎有未尽之意,他隐藏得很好,但赵瑾还是有所察觉。

    她顿了一下,离开皇帝书房之后,赵瑾径直回了仁寿宫。

    太后两年没有见过女儿,自然是挂念的,哪怕当初孕期心心念念想要个儿子,但高龄得女,又哪有不疼的道理?

    她早早便命人做好了一席的佳肴,等着赵瑾回来。

    “儿臣参见母后。”赵瑾在亲妈面前并不拘束,她先是行礼,之后又给了太后一个爱的贴贴。

    “两年未见,儿臣真是想死母后了。”

    太后一开始似乎有话要说,结果被女儿这么一番举动所打乱,脸都板不起来。

    “少在这里嬉皮笑脸,若真是挂念哀家,你个小没良心的能在外面留这么久?”

    赵瑾这些年来没什么长进,但哄亲妈这件事做得倒是得心应手。

    “母后说的是哪里话?”赵瑾抱着太后的胳膊道,“女儿若是不想您,怎么会每月都写信回来呢?”

    赵瑾三言两语将太后哄好,只是饭后,太后屏退左右,赵瑾才方知,她这位公主的婚事,究竟有多少文章在里面。

    赵瑾自然不知这里面有多少是皇帝的意思,有些话,却是由太后这位当妈的与她说更合适。

    “瑾儿,你皇兄膝下无子,朝中大臣近年来请求立储的呼声越来越大……”

    太后款款道来,最后却含蓄地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她希望女儿的长子可以过继给儿子,作为储君。

    哪怕在封建朝代生活了二十年,赵瑾还是愣了一下,她何尝不知道自己便宜大哥这些年来面对着怎样的压力,只是身在高位,那是皇帝必须承受的。

    皇帝无子,亦是无能。

    赵瑾这些年来已经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了,她十几年来偷偷给自己的皇帝兄长调理身体,皇帝自己也有找太医医治,只是效果一直不甚理想。

    皇帝并非天生如此,他也并非是那方面不行。

    赵瑾也是后来才了解到,她这位皇兄哪怕出生便是太子,这皇位来得依旧不易,太后当年早产,皇帝一直体弱,但身为太子,他又必须时时做出表率,很多时候病痛都是硬抗过去的。

    先帝病重时,如今的皇帝甚至还不慎中毒,哪怕捡回一条命,后遗症也一辈子都跟着。

    种种原因累积下来,不育也是有可能的。

    赵瑾当年学的不是男科,为此也翻看医书许久,明里暗里给皇帝调养身体,皇帝年过五十依旧健康,未必没有赵瑾的功劳在里面。

    只是,哪怕在一切荣华富贵这样的前提之下,赵瑾也不曾对那个位置感兴趣,更不会想生个孩子让他坐上那个位置。

    即便膝下无子,但是皇帝若是想要一个合格的储君,赵瑾相信,大有人在。

    如今要她的孩子作为储君,赵瑾更愿意相信,这是太后的意思,或者说这是太后母族的意思。

    太后的亲哥哥,赵瑾的亲舅舅,是当朝太师。

    皇后的父亲,是丞相。

    这里面未必没有两个家族之间的纷争。

    “母后,”赵瑾垂下眸子,“您要明白,孩子不是儿臣想要就能要的,这个孩子的父亲,他的身份也很重要,何况,生男生女也是天意,您说呢?”

    若是心思野的驸马,来日若真如太后所言,赵瑾的孩子当了储君,那么驸马的家族,想必也鸡犬升天。

    赵瑾须让太后明白这一点。

    果然,太后闻言若有所思,只是这不至于让她打消心思。

    太后并不觉得让女儿的孩子过继给儿子有什么问题,那是储君的位置,其他人盼都盼不来的,没有人想到会有人不稀罕。

    “瑾儿……”

    太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被赵瑾打断,“儿臣听闻驸马候选人的画像都送来了,想去看看,母后要一起吗?”

    能够送来赵瑾这的画像,太后自然也是过目了的,只是驸马无论是谁,于公主而言,皆是下嫁。

    若是女儿选得不好,太后自然会插手。

    她道:“母后已经看过,都是些不错的儿郎,你且好好看看,届时有喜欢的再同哀家说。”

    回到自己宫中,赵瑾松了一口气,紫韵捧着一堆画像过来,“公主,这些便是送来的画像。”

    赵瑾嗯了一声,百无聊赖地打开。

    不管想不想生孩子,选驸马却势在必行。

    哪怕她是个受宠的公主,皇帝或许可以破例让她未嫁便入住公主府,能堵住悠悠众口,但赵瑾这些年来在上书房虽然不学好,却并非什么都没学。

    再有不到三月,各国使臣会来武朝,这些年,临近边境的几个国家并不安分,实力也在攀升。

    若赵瑾没猜错,在皇帝说出那句“朕不会害你”时,已经有国家要求通两国姻亲了。

    赵瑾再不选好驸马成婚,再过两个月,和亲的命运,便极有可能落到她的头上。

    历史上,没有几位和亲的公主能得善终。

    赵瑾,自然也不会想成为她们当中的一员。

    这驸马,是不得不选。

    这亲,是必须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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