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刚说什么?没听清。”



    他把脑袋凑过去问。



    王西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面具,伸出白嫩的手把他的脸推开。



    “看戏。”



    “哦。”



    两人坐在台前,看着台上开幕,台下每一桌都有不少客人。



    他们来这看戏并不只是看戏,有说有笑,看着台上的戏,和身边人说着台下的话,三三两两,很少是一个人来的。



    以前王西楼也喜欢看戏,只是看戏时以旁观人的角度,进入了戏中的世界,开始思绪随着戏中故事浮想联翩。



    回过神时,台上的戏结束了,台下的戏还会继续。



    人群熙熙攘攘,说说笑笑。



    她一个人还在戏中,却不得不走了。



    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走吧,回去了。”



    他起身,看她还傻傻在位子上,就上去拉过她的手,王西楼怔怔地抬头看了他很久。



    “无理。”



    “怎么了?”他下意识回应。



    “我说你这人,真是无理,对姑娘家哪有随便拉拉扯扯的。”



    “额,这样啊。”



    下意识以为小僵尸喊自己了,现在才想来,自己都没把名字告诉过她,明明她都把名字‘告诉’自己了。



    但他不说,她也就不问,一副万事不关己的姿态。



    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戴着斗笠轻纱的消瘦姑娘,和戴着青鬼面具的短发男人。



    王西楼安安静静地走着,看着这男人的背影,始终猜不透这人的心思。



    对方踢着一颗石子,踢了一路,都快踢回家了。



    回家……



    “你会唱曲儿吗?”面具男子忽然问道。



    “问这个为何?”



    “你声音很好听,唱曲儿应该也会很好听。”



    “小女子才疏学浅。”



    “去学学呗,想听你唱唱看。”



    “当真你说什么我都会依了你不成?”



    风无理笑了,王西楼就皱眉。



    她下意识觉得,那张面具底下必是一张阴险狡诈的嘴脸。



    “真想把你面具脱下来,好让我瞧瞧是什么不敢示人的皮脸。”



    走在前面的他忽然停了下来,故作怅然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王西楼越想越恼火,就伸手推了他一个趔趄。



    “推我干嘛?”



    “挡我路了。”



    镇子上多了一户卖花的人家,有些古怪的是两人都总是不以面目示人。



    卖花到底是赚不了几个钱,但也不见两人有些其他营生。



    小娘子轻纱下面的面目清秀,轮廓好似仙子,却不善与人交流,倒是给人感觉冷冰冰的。



    而那青鬼面具的男人,反倒温和良善不少,闲来无事,便都是跟邻里唠嗑打趣。



    特别是天气越发炎热,晚上出来纳凉的人也多了,夏日晚风习习而来,稚童犬吠声能传出很远,蝉鸣歇息后又有蛙鸣。



    今日杨捕头大婚,请了风无理去喝喜酒,邻里变得好不热闹,张灯结彩,贴着红纸敲着锣鼓。



    喧闹声吵到好几条街外。



    风无理拉着王西楼一起去道喜。



    一对新人在所有人见证下,结成连理。



    却见那杨捕头敬酒敬得个大醉伶仃,到这风无理他们这一桌,一直说个不停,又把风无理给拉过去喝酒。



    风无理对王西楼一个人不太放心。



    “你坐在这里可以吗?”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说是这样说,但是周围坐了一圈没说过几句话,但见过不少面的半熟人,王西楼确实有些不适。



    看了看那面具男子随新郎官走去,这人可真就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了。



    桌上的人看着这个仙子一样的小娘子,面面相觑,然后试探性地找她说话。



    “王妹子是哪里人的?”



    王西楼本来心下有点慌张,但是看到对方小心翼翼试探的语气,忽然就心下一定。



    晚间,酒尽人散,风无理喝得满身酒气,醉醺醺的。



    王西楼搀扶着他回去,月光把这条路都照亮,两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谁叫你喝那么多的。”



    “杨捕头说不喝不给他面子。”



    “下次再喝这么多,你看我管不管你。”



    风无理只是笑,“定然还是会管我的。”



    王西楼气结,叹了口气,又问:“怎么,怎么才能像你那样,可以跟他们自然相处?”



    “跟谁?”



    “杨捕头,姜小姐,刘富商,跟邻里的人,那些老人,那些年轻人。”



    “哦。”



    他想了想,试图等自己清醒一点,道:



    “你一天到晚板着张僵尸脸,自然难以跟人相处,你要多笑笑啊,不要总是冷冰冰的,你笑起来应该很温柔才对。”



    她自嘲道:“我笑起来……会很温柔吗?居然会让你觉得我是个温柔的人。”



    他忽然不说话了,看起来像是睡着了,这人睡着之后倒是安静。



    莫名其妙的人;



    真是个冤家。



    王西楼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把他背了起来。



    一路背了回去。



    死沉死沉的。



    第二日,她不再戴着那斗笠,不知道是不是风无理错觉,总感觉这家伙身上冷冰冰的气场,比之前要消融了不少。



    “要不要喝点醒酒茶?”她居然是笑着问的。



    风无理一时看得出神,王西楼觉得这家伙光光地看着自己,有些羞恼,就听面具男子连忙道:



    “不用,我昨晚喝得其实不多,但是有些不胜酒力,喝了点就晕乎乎了。”



    末了,他又道:“笑起来多好看,以后多笑……”



    一个水瓢被扔了过来,把他砸了出门。



    卖花,是赚不了多少钱的。



    所以风无理大白天会去城里找点散工,脚行,偶尔还会在杨捕头找力士的时候充充数。



    实在又没钱了,两人就去司天监接个任务。



    有时风无理去,有时王西楼去。



    那个冷冰冰的王西楼,渐渐没那么冷了,偶尔也会笑,她笑风无理就笑,王西楼问他笑什么,他又反问王西楼笑什么,真是讨打得很。



    七月夏至,雨下个不停。



    王西楼也渐渐不笑了。



    那个人在外边干完活后,提了一边板鸭从外边回来。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本想着给两人做套入秋的衣服。



    “你还没找到那个人吗?”她冷着脸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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