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解被罗妹妹听见了,  松儿……有那么一点点尴尬,还觉得冒犯了罗妹妹。

    但罗妹妹还小,一派懵懂,  他便不好大惊小怪,不然小事也成了大事。

    他洗完手,看服侍的小厮一眼,没说什么,  先让人请罗霄的奶嬷嬷带她到厢房的角房里方便,  才道:“都谁知道罗妹妹来了,自己排好班去领十板子,  打完轮流放两日假。别叫义勇侯夫人和罗妹妹知道。谁漏了风,  再加十板子。找不出谁漏的,  全加!”

    小厮们都跪下磕头:“谢大爷赏!”

    松儿道:“今日罗妹妹来不通报,  不算大事,  可规矩就是这么松下来的,  不如这次就定好,  省得来日闹出大的。你们可得明白,  罗妹妹才几岁,  这事怨不得她。”

    小厮里领头的秋池再次磕头:“小的们知道,  是小的们自己糊涂了,岂有为这个拉扯罗姑娘的,  那也不算人了。”

    是罗姑娘次次来,嬷嬷们都分他们点心吃喝,  东西是小,  是个心意,  大冷的天能吃口热乎的,  身上也舒服。他们又看郡主和侯夫人那么好,  大爷对罗姑娘也和对二姑娘差不多,罗姑娘也乖巧,从不吵闹大爷,一次次来又一次次走,他们看得也心疼了……

    松儿似乎知道秋池在想什么一样:“这次也是让你们长个教训。你们也不想想,京中虽不比东北严寒,到底在寒冬腊月里,义勇侯和夫人就这一个女儿,若冻出个好歹,我去磕头赔礼,或给人家做儿子,总不至于要我的命,你们有几条命去赔?”

    原本一声不敢出,安安静静跪在地上听训的小厮们中间,有一种叫“后怕”的情绪漫开。

    估量着罗妹妹那里该完事了,松儿道:“起来罢。这事我会原样告诉娘。但只要不走漏消息,你们不会再挨板子。”

    等他话音落地,小厮们才纷纷磕头起身。

    松儿道:“去拿罗妹妹喜欢的牛乳茶和点心来。”

    学了半个月,抽出一两个时辰陪陪罗妹妹也好。

    ……

    得知松儿院子里的事,宁安华没对松儿的处置发表什么看法,只问:“要不要给你再拨两个稳重人?”

    松儿想了一回,没应:“等有下次再和娘要。”

    娘给了人,他是会省心许多,但难免影响秋池他们。

    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

    转眼年末。

    罗霄再舍不得走,也被卢芳年带回义勇侯府,准备过年了。

    既回了京,宁安华也要在除夕当日入宫朝贺领宴。

    以前嫌麻烦的入宫,现在她身份高了,似乎也简单了许多。

    她仪比公主,而皇上的皇女中,唯一被封为平阳公主的大公主萧永明不在京中,只有先帝的几位公主在,皇室中也没有亲王,只有零星几个郡王。所以,不论朝贺还是领宴,她的位次都被排在了很前列。宫中定然还有争斗,却没人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腊月中旬,皇上还派太监来问过,说想把她的位次安排在前朝大臣们里。

    宁安华十分感动,拜谢圣恩,以目前身无实职,不敢逾越的理由婉拒了。

    她隐约明白,皇上想把她抬上去,可能有给大公主铺路的意思。

    ——一个异姓郡主都能站在前朝,皇上亲生嫡出的公主有何不可?

    皇上在防着皇子们。大皇子年已二十一了还未大婚,而本朝默认未成婚的皇子不能入朝掌事。安硕和大公主去年到南海,等皇子们成婚,便是实打实的领差外放两年,不管做没做出实绩,资历是有了。皇子们婚后再领差事,总要被大公主压上一头。

    甚至,宁安华猜,皇上要用大公主压制的不止大皇子等庶出皇子,也有二皇子这位未来储

    君。

    从宁安硕被选为驸马开始,这些皇室的明争暗斗,宁安华注定躲不开。但她不想贸然参与进去,还是作为皇上给大公主铺路、打压皇子们的工具。

    现在,她虽然领过差事,但继续融入女眷里也不突兀。一旦她第一次在前朝宫宴上露面,后面就再也回不去了。在女眷里,她有再多人脉、势力、功劳,也不会引起皇上的太多警觉,而在前朝,她的郡主身份便会向异姓郡王一样扎皇上的眼。

    等皇上决定铲除她的时候,她也只会剩两种选择:

    将在意的人都带离俗世,去过隐居生活,或背井离乡,换一个国家。

    或者,直接反了,把皇上拉下皇位。

    目前的大周称得上海晏河清,强行改朝换代太损功德。而且她做不了皇帝,辛苦造反却还是扶别人上位,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孩子……她也确实不太甘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年前,皇上因她容貌晃神的样子,她还记得。

    她也要尽可能避免在皇上面前出现。

    再说,在后宫看珠动翠摇,聊些家常琐事,可比在前朝一杯接一杯的敬酒,颂圣,看大臣们表忠心舒心多了……

    ……吧?

    宁安华的位置被安排在世宗皇帝所出的几位公主之下,下首便是忠顺王妃、北静太妃、南安太妃、北静王妃和几位宗室郡王妃、郡主、县公夫人等。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宽和,宫宴氛围轻松,但孀居的太妃、王妃们都大不多话,公主、郡主和丈夫还活着的王妃们便没许多顾忌。

    因见宁安华年已三十,却还如双十年华,很有几位向她敬酒,私问了保养秘方。

    宁安华……只好把早睡早起、按时吃饭、习武锻炼、保持心胸开阔等几个词变着法说了好几遍。

    席间注意到她的不止她附近的这几位。

    别人看不出来,卢芳年却发觉宁安华有些不耐烦了。

    她便举杯绕过来,笑说:“清熙郡主说的是真的。我这两年胡乱学了骑射,果然身子比先大好了。”

    这时,江皇后在上首似无意笑道:“女儿家学些骑射武艺很好,陛下还令公主们一日必要放箭五十次呢。平阳的驸马多亏清熙郡主教育得好,也不知她妹妹们的驸马都是怎样。”

    在大公主成婚两年后,二公主萧永曦、三公主萧永仪、四公主萧永念,也都到了该选驸马的年纪。

    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江皇后和公主们牵走了,宁安华赶紧和卢芳年碰杯,喝酒堵嘴。

    她是想过,为了不引起更多注意,是不是该让她的容貌如常人一样,随时间去变化,衰老。

    但她的一生可能有数百年之久。为了短暂几十年可能的平静,去强行改变自己的样貌,她觉得不划算。

    而且,现在也不算太麻烦。

    可能是黛玉年前去荣国公府住了两日的影响,宁安华多观察了一会贾元春和贾迎春。

    说起来,贾元春和她同年出生,只是贾元春在年头,她在年尾,差了十一个月。

    贾元春一丝不苟地穿着宫装戴着凤冠,笑容端方亲切,和所有宫里的女人一样,在这等内外命妇齐聚的场面毫无破绽。

    平心而论,她生得很美,在后宫所有妃嫔中,不论年龄长幼,她的容貌能属第一。但看她这般容貌还入宫多年无所出,皇上也从未选秀,便知皇上并非重色之人。

    宁安华稍觉安心。

    而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贾迎春。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和“原著”女主角的父亲成婚十一二年了,她才见到“三春”中的第一春。

    “原著”对贾迎春的形容,她还记得两句,“温柔沉默,观之可亲”,她还有贾迎春懦弱、怕事,任奴才欺

    负到头上的印象。但目前的北静王妃贾迎春,相较于其他王妃确实稍显沉默,可她举动言行完全合乎礼仪,也不显怯懦,看上去是一位合格的王妃。

    北静太妃在席间很关照这个新儿媳,婆媳俩似乎相处得好极了。

    贾迎春秋日生下一个女儿,看来没有影响她在北静王府的地位。

    北静太妃随众人敬酒贺新年,也从容得体,不见任何对皇室的怨气。

    宁安华想起了孝慈太后和先北静王妃甄氏。

    不管家族怎么失势、败落甚至覆灭,这些女人总会用自己的方式,撑住家族最后的体面。

    ……

    宫宴上只有江皇后放出了公主们要选驸马的信号,其余没什么新鲜事。

    宁安华正常出宫,快马回家,家里已经备好给她泡澡的热水,孩子们专等她回来团圆了。

    宁安华早已不怕冷,实际上,升到四级后,她也不太需要靠正常吃饭补足能量了,但她还是认真泡了澡,出来换身新衣,和孩子们祭祖、吃年夜饭,热闹了一夜。

    正月吃年酒,宁安华只亲自去了几家要紧的,比如江家、罗家、蒋家,还有和朝政无瓜葛的公主、郡王府里,余下都由方少史出面。至于贾家,林黛玉年前去过,新年不必再去。

    这次从贾家回来,她的本源灵力没有再出现逸散的情况。

    宁安华旁敲侧击问清楚了,她在贾家住的三天,没有见过贾宝玉。

    到这个世界的前几年,宁安华还偶尔好奇过“原著”里的人都是什么模样。但现在,对她来说,不管是贾宝玉还是薛宝钗,都只是不太相干的人家的小辈。见到就见到了,见不到,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只要不影响到她在意的人,他们的人生和她无关。

    过年之前,宁潇便已先率五十亲卫护送宁安青的嫁妆过去,看弓九的安排,他还要在金泉关或西宁府寻一处妥善宅院,作为宁安青成婚前的住处。

    宁安青的身体还是不如常人,禁不住太长时间的颠簸急行。怕她路上生病,宁安华不出正月便会带她出发,是以妙玉和温澄的婚期就定在正月十七这日。

    还俗后的妙玉只是年龄大了几岁,余下才学、性情、容貌,几乎无可挑剔。她仍然有“放诞诡僻”的一面,却懂得在他人面前藏起来。

    有宁安华这层关系在,温夫人又对这桩婚事表现得极高兴、满意,替温澄下重礼聘求,婚事也办得郑重,不管江家和江家的亲戚们心里怎么想,面上总是对她很尊重的。

    妙玉三朝回门后,宁安华带宁安青和林黛玉、松儿,又上路离京。

    今年便是乡试之年,江明越和温澄都要参加这一科,既回来了,便都留在江家备考。为备考方便,温夫人又留他们,妙玉温澄仍住在江公府,暂时没有独立门户搬出去。

    温澄和江家内部没有利益冲突,温夫人也不会为难妙玉,但江家内部还是要比林家复杂很多。有檀衣跟着,宁安华让方少史留下,算妙玉的娘家人在,她闷了也能出来散散。

    宁安华让方少史住进了自建好还没住过人的清熙郡主府里。她相信江家能明白她的意思。

    城外十里。

    卢芳年紧紧搂着罗霄,不让她往松儿怀里或车上钻。

    被女儿一闹,她是什么离愁都没了,忙说:“郡主快走罢,她再闹起来,我可没法了。”

    宁安华让青儿黛玉先上车,令副典卫先赶车走,她和松儿留在原地,哄了罗霄一会。等队伍行得看不见了,罗霄也哭闹得困了,宁安华提松儿上马,快马追了上去。

    不到二月,风还扎人的脸,宁安华用斗篷护好松儿的口鼻。

    松儿的身体从紧绷到放松。

    娘第一次带他骑马!

    感觉比和爹一起骑马还刺·激!

    路程行了一半,车外春暖花开。

    宁安华从马上翻身,轻轻落到车辕上,闪身进了车里,把手中的一束花递给檀衣。

    她脱掉沾满灰尘的斗篷,又回身到车外用力抖了抖,才关车门进来。

    灿烂的,盛放的花束已经被姑娘们围起来了。

    看着宁安青亮晶晶的眼神,想着越来越近的婚期,宁安华开始思考。

    弓九比青儿大十岁,她是不是该教教青儿“花开堪折直须折”(……),别管弓九,先让自己舒服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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