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虞伽被一通来电给吵醒,那声音刚好赶在她美梦做到兴头上的时候,于是,烦躁地皱了皱眉,思绪也被搁在床头柜上频繁震动的“嗡嗡”声给彻底扯回现实中,五秒后,慢腾腾地睁眼,与此同时,感觉到身后的人动了一下。

    他的手仍圈在她腰上,下巴抵着她肩窝,匀称起伏的呼吸骚得她脖颈一阵酥痒,就连原先还未完全苏醒的意识也在这一刻醒透了,虞伽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脖子,而随着她这细微的动静,腰部反倒是被箍得更紧了。

    姜则厌没有出声,但显然是被连续拨来的两通电话给闹醒了,下巴稍微磨了磨她肩膀,手也不自觉地朝上挪了些,而他松软的头发随动作撩得她耳根发热,呼吸一顿,背脊也随之僵了僵,三秒后,虞伽下意识地将他手背摁住,紧接着,手指缠进他的五指间,扣住。

    也因为这个动作,姜则厌没有继续下一步,偏偏这时手机又开始频繁造作,震动声包裹着耳膜的同时将空气里逐渐扩散的暧昧氛围给打破,恼人的“嗡嗡”声持续不断,姜则厌却置若罔闻地贴她耳边沙哑着声调说:“你不想?”

    “累。”

    这么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对于他昨晚无数次主动讨要的行为昭然若揭。

    说实话,身子骨到现在都酥。

    虞伽想伸手去够自己的手机,却被姜则厌又一次阻止,紧扣着的手指被他牵制着挪到肩膀的位置,连带着他纹身的手臂一块儿环住她肩膀,虞伽感受到自己的后背正牢牢地贴着他身子,发烫的耳根处不断扫过他温热的呼吸。

    “抱一会儿总行吧。”

    姜则厌懒洋洋地说。

    而这话音刚落下,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呯呯呯”的敲门声,与此同时,伴随着邵鹏响亮的嗓门:“该起床了啊老姜,咱们吃过午饭就准备出发去企鹅岛了,你赶紧的,饭都做好了都快放凉了啊。”

    姜则厌没应,也没有起床的打算,这时,门口又蓦地传来一阵不死心的拧门声。

    咔嚓,咔嚓。

    闹出不小的动静。

    虞伽听着,呼吸微微起伏着,看这情况,对方是做足了撬门而入的打算,但好在有金心妍的那桩事做铺垫,姜则厌回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房门上锁。

    而邵鹏在用力拧了几下门把手无果后,又开始打电话催他,这回,姜则厌总算没耐心了,松开环着虞伽肩膀的手臂,转而去床头柜捞手机,然后,就在电话被接通的瞬间,姜则厌说:“闲着没事干?”

    “你干嘛呢,打你那么多通电话也不接,”邵鹏说,“知道现在几点了么兄弟?”

    话音落下后的一秒,他又自问自答地接:“快十二点了,太阳都工作大半天了,你们一个个还不知道起。”

    “别烦,办事呢。”姜则厌秒回。

    气氛安静了三秒后,邵鹏才反应过来:“你屋里有人?”

    顿了顿,紧接着又压低声音地惊呼道:“艹,你该不会是把金心妍给睡了吧兄弟,这,这……虞伽那儿你准备怎么交代,还是要怎么个圆法,我们串一下口供?”

    “每天一颗核桃,怎么还能把你越吃越蠢。”

    讲完这么一句后,姜则厌不带一丝预兆地撂电话,随后将关了机的手机重新滑回床头柜,等他转过身想重新抱着虞伽温存一会儿的时候,发现她早下床了,人已经走到沙发旁,睡衣被她麻溜地套回身上,此刻正捋着头发别过头来瞥他一眼。

    眼神里分明压着一层薄薄的不爽。

    要怪就怪房里太过安静,他的手机音量又调得不低,所以那些对话才会被一字不漏地灌入耳膜里,想着他们私底下肯定不止一次谈及过金心妍,也谈起过那些限制级话题,所以邵鹏才会在当下的第一反应里觉得躺他身边的人不该是仍处于别扭期的自己,而是那个等待他随时怜香惜玉的妞。

    这么想着,又瞪了他一眼,姜则厌刚想说话,虞伽偏不给他机会,反手勾过他昨夜脱沙发上的毛衣,措不及防地朝他那张混世的脸上砸,但姜则厌这人精反应倒是快,斜了下脑袋,毛衣从他肩膀处擦过,最后在他背后的床靠垫上滑落。

    “伽……”

    单音落下,虞伽又砸一条裤子过去,姜则厌撇了下脑袋,仍没砸到。

    等把沙发上该砸的衣物都砸完后,就只剩一条落单的皮带,她看了看,但三秒后,那条皮带还是到了她的手里,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斜洒在床榻上,她的长发被她捋到了一侧,一脚踩着床,皮带的两端被她握在两手间轻微地扯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眯着眼看他。

    彼时,姜则厌的双臂正懒洋洋地撑在身后,下巴处有一道斜洒而来的日光,头发微凌乱着,三分二的身子在阴影里,三分之一的身子在阳光下,正光着上身倦眯着眼迎上她的目光,笑了笑,紧接着又朝她斜了斜额:“今天就算被你弄死在这床上,我也认。”

    ……

    虞伽洗漱完毕后下楼,那会儿姜则厌已经坐楼下吃午饭了,餐桌前陆陆续续围了人,虞伽故意没往他边上坐,而是隔了两个座位落座,眼睛也没朝他身上瞥一眼。

    午饭吃的是奶油蘑菇汤和意大利浓香番茄海鲜面,出人意料的是,下厨的人竟然是白笙宇,味道还出奇的好,虞伽本来没什么胃口,直到叉子卷起一条面慢悠悠地放到嘴里后,才忽然被激起了食欲。

    她吃第二口面的时候,简笑才打着哈欠下楼,那时,虞伽没敢把视线放她身上,生怕她盘问自己昨晚睡哪儿了,腮帮子徐徐挪动着,视线故意避着不朝她身上放,直到简笑在她边上抽了张椅子落座,虞伽才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视线就这么直直地撞上了。

    但意料之外的是,简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的情绪,端起果汁抿一口,没跟她打招呼,也只字未提,而就在她们眼神短促交流的那几秒里,虞伽明显感觉到两人在精神层面上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

    虞伽明察秋毫地从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偏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于是,没吭声,仍安静地吃面,直到给众人盛汤的白笙宇将第一碗奶油蘑菇汤端给简笑的时候,才如梦初醒。

    这本不该引起注意,只不过,他端汤而来的同时,眼神也朝着简笑的方向来,而就在他们双目交错的当下,白笙宇正目不斜视地看简笑,眼神里还蕴含着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虞伽坐得近,一眼全瞥见了。

    吃完饭后,姜则厌这公子哥竟然主动提出要洗碗,虞伽本来想说要不要帮忙,结果金心妍比她起劲多了,收拾着碗筷就往厨房跑,她瞥一眼,决定退出三角恋的纷争里,准备去花房待会儿,其余的一帮人说要去附近超市溜达,给他们去企鹅岛的路途上备点零食和饮料。

    虞伽进花房,泡了壶花茶后,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刷手机,困意席卷而来,昨晚被姜则厌折腾得出了一宿的汗,这会儿眼皮都快睁不开,整个人也提不起精神来,懒得要命,就想补觉。

    差点就睡着了,偏偏花房门“当啷”一声脆响,她慢悠悠地睁眼,看到换了身穿着的简笑朝她走来,虞伽那时正将头枕在双人沙发的扶手上,交叠的双腿则搁在另一侧的扶手上,简笑靠近的时候,拍了拍她的腿,示意她腾点位置出来。

    虞伽挪了挪身子,把腿收回来,与此同时,沙发轻微地弹了弹,简笑落座,三秒后,从外套口袋里掏了盒烟,抽出两根,一根放在自己的两唇之间,另一根递给她,虞伽没接,眼睛看着她,说:“戒了。”

    简笑没说话,把那根烟塞回烟盒里,随后拿火机点烟,等第一口烟顺着嘴角漫出来的时候,才开口:“什么时候戒的?”

    “昨晚。”

    “说不抽就不抽,你牛啊。”

    “白笙宇在追你?”

    话题就这么措不及防地被转移到她身上来,简笑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须臾后,才不甚在意地耸耸肩,透过烟雾看虞伽:“我俩昨晚睡了。”

    这么一句话落下,她又抽一口烟,而呼出来的烟雾受空气里的气流影响,徐徐地向上飘摇着。直到这一刻,虞伽总算理解了那个心照不宣眼神背后的含义,也终于读懂了午饭期间来自白笙宇含情脉脉眼神的原由,那都是多巴胺分泌过盛之后的意犹未尽。

    她捋一记头发,拿膝盖碰了碰简笑的后背,说:“放弃你男神了咯?”

    “太t追了,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没魅力。”

    顿了顿,又说:“事实证明,老娘魅力无边,是姓沿的眼瞎,没福气。”

    “你喜欢白笙宇?”

    “不喜欢,也不讨厌,”简笑说,“但你也看得出,白笙宇那人多浪多花啊,我跟他就玩玩,也只想玩玩,没想长久。”

    说这话的时候,烟雾在她周身漫着,虞伽轻抽一口气,想说话,但偏一句话也说不出,简笑这时别过头看她,笑得挺没心没肺的,接着说:“有时候活得随心所欲些,反倒没那么累。”

    活得认真,不如活得糊涂,活得糊涂,不如活得通透,这道理连简笑都能懂,但她始终悟不透。

    就在虞伽出神之际,简笑已经将一根烟抽完,烟头被她投进温热的花茶杯里,火星子“呲”一声霎时熄灭,她拍了拍虞伽的屁股,说:“别懒了,收拾下准备出发。”

    ……

    等出发的时候是下午两点半,正当烈阳高照时。

    虞伽涂了厚厚的一层防晒,帽子遮挡了大半张脸,人懒散地窝在姜则厌所驾的那辆越野车后座里,膝盖抵着他主驾驶的椅背,姜则厌透过车载后视镜看她一眼,但虞伽那会儿正阖着眼,没对上视线。

    她是故意不想坐他副驾驶的,姜则厌知道。

    另一边,越野车外,祁曜喊邵鹏开另一辆车,说他今天腰不舒服,所以开不了车,于是,一行人低嘘起哄,说他是不是夜里太拼了,这么急着要孩子么,祁曜说你们神经病哦,我就是刚搬水的时候用力过猛扭到了,然后,没等他们反驳,忙不迭地钻上姜则厌的副驾驶,扣安全带。

    虞伽那会儿困意又上来了,拉了拉帽子,将帽檐盖住眼睛,同时也遮挡住了从窗外直射而来的刺眼光线,接下去的一路,就那么一直睡一直睡,中途醒过一次,觉得胃不舒服,让姜则厌靠边停,她下车,在路边把中午吃的全吐出来了。

    姜则厌递水给她,她接过来漱口,姜则厌问她要不要上医院,她摆了摆手,就是不跟他讲一句话。

    后来,上车,把剩余的半瓶水喝空了仍没得到一丝缓解,车子又朝前开了十多分钟,她反胃得要命,头也晕乎乎的,眉头紧蹙着,额头冒着细汗,偏就硬撑着没说,好在这些都被姜则厌看在眼里,于是,在下了高速后,他将车头一个右拐,直接拐进了某个小镇里。

    跟在他们后头的车也随着下了高速,进小镇,然后,电话也跟着来了。

    姜则厌哪有心思照顾别人的感受,连手机都没拿就下了车,中控台显示来电的人是邵鹏,在副驾驶坐着的祁曜看见后直接摁免提,接电话,同在后座睡得迷迷瞪瞪的丁舒冉以为到了,准备下车,虞伽摁了下她手臂,告诉她中途休息,让她接着睡,然后兀自拉车门下车透气。

    那时,脸色很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就这么蹲在车子边上,手里握着一根从地上捡来的枝桠,闲来无事地在地上胡乱划拉着,肩膀向下跨着,提不起一点劲,不多时,看到不远处邵鹏驾着的那辆车正朝着他们车子旁的空位上一个打拐停靠。

    尘土漫天的。

    虞伽摆了摆手,挥开那些呛人的尘土,收视线,紧接着,视野范围内多出一双潮鞋,于是,目光不及觉地顺着那双鞋缓缓上移,三秒后,跟姜则厌的视线在冬日的寒风里结结实实地对上。

    他手里拿着一盒止疼片和一个面包,正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又在暗地里跟他较着劲儿的她,偏不哄一句。

    虞伽等了片刻,没等到想要的一句话,又气又难受,于是发泄般将手里的枝桠甩得老远,又一言不发地起身拉车门,结果,被拉开的车门却被姜则厌一把摁回去,“呯”的一声,她别过头看他,与此同时,手腕被他一把握住。

    “把东西吃了,然后吃药。“姜则厌说。

    “没胃口。”虞伽秒回。

    “我看你昨晚喝酒就挺有胃口的。”

    “你闭嘴。”

    这个贱人。

    虞伽瞪他。

    还在气呢,不想理他。

    姜则厌还有话要说,偏偏这时,邵鹏从越野车的驾驶座上下来,绕过他们的车头走到两人跟前,吹一声口哨的同时贱兮兮地说:“这啥意思啊,刚好被我赶上你两要上演一场和好戏码么?”

    “你可以一直闭嘴,不说话。”

    这么一句话撂下后,邵鹏被凶得没敢接话,连说了两声“得”后,麻溜地转身找厕所去了。

    虞伽当时看他的眼神挺冷的,眼角微垂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姜则厌握着她的手腕,又朝她凑近一步,两秒后,斜着脑袋贴她耳边说:“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喂你?”

    他懒声懒调地补充:“嘴对嘴来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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