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定律,葬礼总与细雨相伴。

    这雨轻柔得不像是北方的雨,细似针尖,轻若牛毛,细密的雨丝在天地间织出一层轻薄的纱帐,使得众人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

    作为曾经的华京首富,苏清朗的葬礼办得匆忙却隆重。

    二叔作为苏家代表,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林美芸站在他身旁,‘节哀顺变’四个字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

    距离苏晗的生日宴没过几天,连宾客的名单都近乎重合,迎来的却是从极喜到极悲的转变,令人唏嘘。

    苏宇川和苏宇晨都有各自的任务,穿着纯黑色的西服在露天的葬礼场地内来回穿梭。

    苏晗则躲在树荫旁的阴影里,尽可能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他实在不喜欢这种告别的场合。

    以前看书的时候,苏清朗对他来说就是个简单的人名,不算好听,甚至跳来跳去有点讨人厌。

    而现在他成为了书中的一员,苏清朗也从书中的文字符号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于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们曾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对视过,交谈过,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

    即便苏清朗并非广义上的好人,这样说没就没了还是让苏晗有些难过。

    而且就算有医生提供的证明,苏清朗的死也依然疑点重重。

    从那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来看,可以确定有人在针对苏家,而且很可能就在苏家自己人里。

    苏晗不敢细想,他怕一切矛头都指向周攸宁。

    原书里的周攸宁在登场时就已经干过很多杀人不见血的事,利用法律的漏洞来达成目的,所以读者才会戏称他为法外狂徒。

    可以说是小说里不太正确的世界观救了他一命,不然放在现实世界,分分钟铁窗泪。

    但现在周攸宁的手是干净的,还没有被暗红色的污秽浸染。

    苏晗相信周攸宁仍然心存善念,至少现在是,不然在马失控的时候也不会救自己。

    所以他认为这件事不是周攸宁干的,当然不排除苏清朗是真的突发恶疾的可能性,但如果实际上有外力干涉的话,那就必定是那天在马场的某个人下的手。

    雨势渐猛,豆大的雨滴砸在落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冠盖如云的老树也扛不住这夏雨的洗礼,苏晗的黑色西服被溅上了几个泥点子,他正想走出树荫去找把伞,周身的雨忽然就停了。

    苏晗侧过头一看,是周攸宁撑着伞替他阻隔了风雨。

    “你看起来好像有点难过。”周攸宁声音很轻,比起想要得到答案,更像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我不理解,你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和他总共也没见过几面,为什么难过。你都不了解他,为什么要被他触动情绪。”

    这番话,乍一听像是周攸宁在为他自己的冷漠找借口。

    但苏晗知道,他是真的迷茫。

    周攸宁自出生就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他没有得到过父爱,甚至苏清朗都不知道有他这个儿子的存在。

    顺理成章的,他对苏清朗最浓烈的感情便是恨意。

    可人死如灯灭,他的恨也一并被迈进了坟墓,无处发泄。

    苏晗说,“我为他难过也为你难过,为他难过没有特殊原因,任何一个有几面之缘的人去世了,我都会难过,这是人之常情。为你难过是因为,你看上去也很难过。”

    苏晗都有些佩服自己,周攸宁一张俊脸绷得无懈可击,可他就是察觉到有丝难过的气息混在里面,隐匿在那冷若冰霜的面孔下。

    周攸宁闻言呼出一口气,“你错了,我没有难过。我是在遗憾,就这么轻易地离开,对他的惩罚太轻了。”

    那种人就应该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苏晗不是周攸宁,他没体会过周攸宁的经历,自然没资格劝他释怀。

    他只是觉得周攸宁这样从小背着仇恨过活,太累了。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周攸宁侧过头,发现苏晗面色比刚才还差,便以为他是不认可自己的想法,在同情苏清朗。

    周攸宁没好气道,“收收你的善心吧,他做的坏事比你想象中多。”

    苏晗毛茸茸的小脑袋飘起一个问号。

    男主是有读心能力吗,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他。

    苏晗在心里把这句话过了一遍,悟了。

    一定是男主现在虽然没有触碰法律的红线,但也做了很多违心的事,在这样特殊的氛围渲染下,产生了迷茫和自我厌弃。

    苏晗大着胆子伸出手,从身后半抱住周攸宁。

    他不是主角受,解不开周攸宁的心结,但他也想尽可能地给周攸宁些温暖,让他这段路走得不至于那么难捱。

    “我能理解,他也是不得已才那么做,别自责了好吗。”

    苏晗顺着周攸宁,用‘他’来代替周攸宁,很好地顾及了周攸宁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语气柔和,情真意切,他想男主一定感受到自己的安慰了。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周攸宁狠狠推开,声音蕴藏着微不可查的怒气,“不可理喻。”

    失去了雨伞的庇护,苏晗很快被大雨淋湿。雨滴顺着发梢钻进眼睛里,刺得苏晗眼睛生疼。

    果然男主心海底针,苏晗愤愤的想。

    安慰男主这么高风险的事还是以后交给主角受吧。

    “那是一条项链。”周攸宁突然隔着雨幕开口道。

    “他偷走的不是怀表,是项链,银色链条,下面挂着一个菱形吊坠。他当时没有转移的时间,项链应该还在他的房间,去找。”

    说完周攸宁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把伞也带走了。

    苏晗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戳到了周攸宁的怒点,眼看着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草木上的声音隐隐盖过了葬礼上的哀乐声。

    再这么待下去,他也离进医院不远了,一咬牙直接冲进了磅礴大雨里,往对面方向的建筑物里跑。

    更多的雨滴进到了眼睛里,苏晗现在这具身体娇嫩得很,没一会儿就眼眶通红。

    苏晗实在遭不住眼角的酸痛感,寻思着要不干脆闭着眼睛跑,反正也只有这么一条路。

    正想着,头顶的雨线再次被熟悉的黑色伞阻隔。

    苏晗欣喜地转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张女孩的脸。

    女孩长相甜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算是个熟人。苏晗在穿过来那天的生日会上见过她,没记错的话是叫叶雨思。

    不等苏晗开口,女孩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响起,“怎么就你自己,你看到攸宁哥哥了吗,我找了他好半天。”

    苏晗摇摇头,老实道,“他先走了,我没注意他去了哪个方向。”

    叶雨思瞬间垮下脸来,话都没说一句,直接举着伞离开了。

    苏晗又感受到了熟悉的,被大雨包裹的感觉。

    此时小小少年心里有了一个大大的愿望,他要在每件要穿的衣服里缝一个专门装折叠伞的袋子,实现个人雨伞自由,遇雨不求人!

    苏晗浑身湿漉漉回到了会场内部,发现董事会的决定已经宣读了一半。

    苏清朗生前没有遗嘱,这给了董事会很大的机会钻空子。

    自苏清朗去世那天起,一场隐形的权利争斗在七跃进行着。

    葬礼办在苏清朗去世的七天。

    这场争斗也在短短七天内落下帷幕。

    董事会最终决定由苏清远出任董事长职务。

    苏宇川交出原本经营的微光工作室和其他几家子公司,到七跃担任总经理职务。按苏清远的说法是要带苏宇川熟悉几年总公司的业务,再评估他够不够格担任董事长。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明升暗降。

    短短七天,七跃内部刮起了一阵大风,风波过后一切尘埃落定,苏清远竟成了这次变故的最大赢家。

    苏晗不懂商战,更看不懂权谋,他只本能地觉得无需等到一年后,他们已经被无形的手推着往前走了一大步,即便他们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葬礼结束后,苏晗回到家先洗了一个热水澡。

    北方的九月份已经没那么热了,这场雨淋得苏晗伤了元气,回来路上就有点鼻塞,头也昏昏沉沉的。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苏晗不愿也不敢细想。

    他现在只盼望着早点吹完头发,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好好睡一觉。

    可偏偏有不识相的,在这个时候咚咚敲门。

    苏晗不情不愿走过去,开门一看,竟然是林美芸。

    他们才从葬礼回来没多久,林美芸已经换下了黑色的丧服。

    一袭鹅黄色的中长裙,看着温婉大气,苏晗注意到她还补了一层淡淡的妆容,尤其是瑰红的唇彩,衬得她明艳动人。

    这看上去是要出门啊,可都快天黑了,她要去哪呢。

    突然,林美芸颈间的一抹银色引起了苏晗的注意。

    她戴了一条项链,银色的链条,下面是一个小巧的菱形吊坠,看着像是蓝水晶,在光线的映照下发着淡淡的光。

    苏晗头部倏地一痛,几段零碎的记忆涌入脑海。

    像是原主以前的回忆,时间线错乱混杂,最后定格在原主进入周攸宁房间翻找,最后从抽屉的木盒子里拿了一条项链出来。

    那条项链和林美芸脖颈上带的一模一样。

    可原主偷走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林美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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