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白羽怔了下,小欣喜盈上眉尖。

    他轻轻拿起那颗糖,却没吃,而是收了起来。

    云纱用眼神表达讶异。

    他撇了下嘴角:“今日祁洛川过来施针,施针之前要吃药膳,苦得很,留着之后吃。”

    云纱笑了下。

    祁洛川过来时,他们已经吃过饭了。

    云纱嗓子有些干疼,虽然饿,却只喝了点粥。

    而杨白羽则吃了份药膳,是加了药材和牛骨熬制出来的,药味儿很大。

    看他吃饭时紧锁的眉头,也知味道想必不大好。

    但是杨白羽一点也没矫情,默默吃完了,令墨竹很是惊讶。

    从前小公子总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要闹一闹,或者让人哄着才会吃一点,也从没吃完过。

    她看了眼云纱,看来她真是公子命中天降的救星。

    祁洛川来的时候一见到云纱,便不禁浮现讶色。

    他来杨府的次数多,却并不怎么碰见她。

    前几次与她说话,他总觉得她是个略特殊的女子,不过只是感觉,具体说不上来。

    云纱给他让了位置。

    祁洛川朝她点了下头,坐下来打开针包。

    杨白羽说:“先给她看。”

    祁洛川手一顿,再度看向云纱。

    云纱有些意外,但也没拒绝,伸长了脖子给他看。

    “今日被人掐了下,从后面……”

    她简单演示了一遍,“手指用力扣在了喉结处……说话有些疼。”

    “有人掐你脖子!”杨白羽惊怒,“是谁干的?”

    祁洛川也很吃惊,凑近了仔细瞧了瞧,并用手轻轻触碰了下她的喉咙处:“这样痛不痛?”

    云纱颤了下,咳道:“……有点。”

    杨白羽拉住祁洛川的袖子往后面拽了拽,声音冷淡。

    “祁洛川你眼睛不好吗?不用凑那么近。”

    祁洛川和云纱双双怔住。

    蓦然两人相视一笑,祁洛川起身去翻找了药箱,从里面拿了一份用小河蚌装的药膏递给她。

    “我师父研制的药膏,活血化瘀消肿都管用。”

    云纱心念一动,问的更清楚了点。

    “脸上被人打了,肿了起来,也可以吗?”

    杨白羽愠声:“谁打了谁?”

    云纱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以后再说。

    “可以。”

    祁洛川回答这话时,视线忍不住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脸平滑白皙,并没有红肿。

    “可以用冷水浸湿毛巾敷一敷再涂药膏。”他补充说明。

    云纱点头道谢,又轻声道:“祁大夫,你开始吧,我出去等。”

    杨白羽立刻喊:“云纱。”

    云纱站住回头看他。

    他苍白的脸上跳跃着烛火,亮晶晶的眸子却好似蒙了层白雾。

    他什么也没说。

    云纱却明白了,笑着比口型:“我不走。”

    杨白羽放松了下来,在床上乖乖躺好。

    云纱则拿着药膏走出去找春草。

    过了会儿她见时辰差不多了才进去,祁洛川正在收拾药箱。

    云纱声音极轻。

    “怎么样?”

    祁洛川同样低声回:“施针难免疼痛……大约睡着了。”

    云纱点头,目送他出去,自己则是坐在床边,用一旁的帕子湿了水拧干,替杨白羽擦着汗。

    “云纱……”

    他缓缓睁开眼,声音和精神俱是疲惫不堪。

    “没睡着吗?”

    “很困,但是……”小狗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怕你骗我,怕你走了。”

    云纱微怔,心有些柔软地化开。

    “我就在这里陪你。”

    杨白羽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不要骗我。”

    “嗯。”

    云纱替他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疼吗?”

    “你不在的时候有点疼。”他梦呓般,“听你说话就不疼。”

    云纱手顿了下,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

    也许她的努力一开始就是错的,因为杨白羽如今已经信任她,依赖她,可她没办法一直留在这里,除非让她抛却作为二十一世纪云纱的那部分自我。

    可她似乎没有那么伟大。

    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她连适应尚自艰难,不能护住自己,又何谈去救赎别人。

    “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像羽毛轻拂过。

    杨白羽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阴影。

    “那明天也不走吗?”

    “不走。”

    “后天呢?”

    “不走。”

    “嗯……”

    云纱再看他时,他已呼吸均匀,睡着了。

    这一夜,云纱躺在稻香院的床上,有些难以入眠。

    脖子虽涂了药膏,但难受不减,药膏也没那么快就发挥作用的。

    她脑子里乱乱的,走马灯似的,掠过今日发生的所有事。

    许久,她抱着被子蜷缩着,双肩轻颤,一边叹气一边淌泪。

    委屈吗?

    能不委屈吗?

    从前,她生活在熟悉地令她充满安全感的世界,她身前身后站着无数人,父母,老师,朋友,还有健全的社会秩序和完善的法律。

    但在这里,只有她自己去面对一切。

    她甚至没什么准备。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难道她在前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吗?所以才将她从那个熟悉的世界剥离,被抛弃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令她慌张的地方。

    她从小到大偶尔会想,人死了之后会去哪儿呢?

    是阴曹地府还是得道成仙?这世上有平行世界吗?还是说,她会轮回转世,从一个婴儿开始一个全新的人生。

    她注定得不到答案。

    但无论何种结果,在那刺耳的大货车鸣笛响起的时候,都没想过是眼下遇见的这种。

    她不知何时睡着的,但这一觉睡得不好,乱梦频发。

    以至于她很早就醒了,头疼得有些难受,像是有根神经绷得很紧,时不时跳跃一下,仿佛闪电从脑子里劈过去。

    昨夜涂了药膏,但一觉起来嗓子反而更难受了。

    她对着镜子看了看,脖子上那一圈淤青似乎淡了点,但她喉咙软骨处,仍是干涩的疼。

    春草也起得早,她推开云纱的房门,给她打来洗漱的井水,讶异地看见云纱坐在窗前的梳妆台前发呆。

    “姑娘怎么起这么早?”

    云纱艰难吞咽了下,一开口声音却比昨日更哑了。

    “我看看你的脸怎么样了。”

    春草一听她的声音眼圈就红了。

    云纱忙起身过去抱了抱她,笑道:“大早上的别哭。”

    春草抬手拭眼睛,哽咽道:“嗯……姑娘,什么东西对嗓子好?我出门去买些回来。”

    云纱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没什么大事。”

    早上喝了清粥,云纱特意将粥放在凉水里冰了一会儿,虽然对胃不好,但嗓子被冰一冰,确实舒服得多。

    她拦不住春草,早饭过后,春草就出门买对嗓子好的东西去了,说是挨个找药铺打听打听再说。

    没一会儿,便有个伶俐的小厮过来传话。

    “云姑娘,老爷夫人在花厅议事,请你过去一趟。”

    云纱问:“还有其他人吗?”

    “梁老爷也在。”

    “梁二公子呢?”

    “我来时没有瞧见,许是没有起来。”

    云纱不再多问,略收拾了一番跟着小厮出了门。

    都说冤家路窄,路过荷塘时,正巧遇见梁程拿着把扇子有些吊儿郎当的样子从她另一边穿过回廊过来。

    “这么巧啊。”

    梁程眼中噙着笑意,仿佛全然忘了上次在扶光院被云纱怼的狼狈。

    “大早上的去哪儿啊?”

    云纱皱了皱眉,不想理他。

    小厮代为答道:“老爷夫人请云姑娘过去议事。”

    “云~姑~娘~”

    梁程有些阴阳怪气地念着咬着重音,笑了声,“嫁了人还是姑娘啊?这府里的人怎么不称呼少夫人呢?”

    他故意朝小厮说了句:“没规矩。”

    小厮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云纱抬脚就走,梁程却身子一转,跟她并排而行。

    “不是去花厅议事吗?想必是为了阳璃果的事吧,那我也去。”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云纱就来气。

    她站住脚步,抬头冷眼盯着他。

    她的眼神似乎有刺,梁程不悦:“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云纱忍不住没出息地红了眼。

    “为什么……偷我的番茄?”

    “番茄?你取的名字?”

    梁程挑眉,有些好奇,“我还想问你,你是从哪里移栽来的?听说只有域外才有,但在京城,那阳璃果的幼苗都被嵊楼独占了。”

    他不在意的态度让云纱突然来气,双手一推,将他推地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声音因愤怒和委屈而抑制不住地颤抖。

    “小偷!……偷我的东西!”

    梁程扇子一收,正要生气回击,撞进云纱微红的眸子,忽然怔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挪开眼神。

    “我……我也不知道是你的啊。”

    云纱深吸几口气,再也不想跟他说话,大步匆匆地往前走。

    梁程忙追上去:“喂,你哭了吗?”

    云纱装作没听见,越走越快。

    梁程:“不就是采几个果子吗?我又不知道是你的,再说了,现在知道了,我大不了赔你钱就是了,有什么好哭的?”

    云纱猛地站住脚步,咬牙瞪他。

    “梁程,你真令人讨厌!”

    梁程愣住,再回神,云纱已经走远。

    云纱步入花厅时,杨文与梁集在喝茶,相谈甚欢的样子,并没有见到杨夫人。

    她开口问:“找我吗?”

    杨文先是微怔了下,旋即板着脸,端着长辈的架子。

    “你在家里时,长辈不教你规矩吗?见到我和梁老爷,怎么不知道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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