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司农处?”

    梁集问完杨文后,看了眼自家儿子梁程,问,“这个是什么官?几品官?”

    就在不久前,杨白羽从吏部回来后,吏部的正式任职文书也下来了。

    杨老爷一直眼巴巴地等着杨白羽选官,便赶紧追着问。

    但杨白羽没跟他解释,只是将文书随手丢给他看了下,便坐马车出门了。

    杨文只好来熙源楼,打算问问大儿子,但大儿子不在家,只有梁氏父子在。

    梁程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像是不敢置信。

    杨文心一揪:“怎么了?不是个好差事?”

    梁程纠结:“……怎么说呢,杨叔叔,这个司农处是户部门下的部门,专管农事,长令为最高品级,只有从六品,杨白羽为从令,是七品。”

    “七品……还是管什么农事的……”

    杨文一屁股坐下来,面如死灰,“从没听说哪个状元捞这个差事了,这传出去我杨家不知要被多少人背后笑掉大牙了。”

    他老泪纵横,喃喃:“我就说让他老老实实去跟人陈家道个歉不就好了,陈家在京城这么多年,肯定有靠山有人脉,现在好了,全完了,叫人告一状,告成个七品的什么司农……”

    梁集见老友如此,一时不知说什么。

    梁程也收起了平时嬉皮笑脸,说道:“杨叔叔,只要是京官,都有升迁的机会,司农处虽说是个不起眼的部门,但农事事关百姓,若是遇上个丰收年,也算是立功的。”

    “那灾年岂不还要立罪?再说能有几年丰年,去年前年都在闹灾,今年就能好到哪些去了?”

    杨文涨红了脸,拿着文书气势汹汹地出去,“我倒要让小羽他娘看看,看他惯出个什么臭脾气的好儿子来!”

    云纱吃过午饭原想去田里看看的,不料忽地起了大风,转瞬间天就阴了下来,看样子是要下大雨。

    她让赵李二人都回去了,然后和春草二人将后院给稻子遮雨的棚子又加固了下。

    刚弄完,只听得闷雷滚滚,雨点瞬间就砸了下来。

    春草吓了一跳:“下这样大雨啊。”

    云纱站在门口望天:“天要热起来了。”

    京城比良州更暖,夏天也来得早。

    她出城看过,那些连成片的稻田里,稻子都已经长得很高了。

    京城的稻种与良州类似,都是籼稻,只是秸秆更偏细些,口感更好些,只是不知这阵风雨过后,又是个怎么境况。

    风声,雨声,雷声。

    混杂在天地间。

    春草关紧了门窗,在屋内点着灯绣花。

    云纱在伏案写笔记。

    她抬起头往窗外看了眼:“春草,有人敲门吗?”

    春草茫然:“啊?我没听见。”

    云纱摇摇头,没放在心上,过了会儿隐隐有些心不在焉,又好似听见了一阵拍门声。

    她起身撑了门边的伞出去。

    门一开,一股夹杂着水汽的腥风扑面而来。

    门外的人早已湿透,雨水顺着脖颈流下来,正楚楚可怜地看着她,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被苍白的脸色称得越发耀眼。

    “云纱。”

    云纱大惊失色,忙将人拽进来。

    “你怎么会来!”

    “我不知今日会下雨。”杨白羽瑟缩着,随云纱进了屋。

    春草去点了灶,烧了热水,又将炉子搬了出来,放在里屋。

    云纱找出几件干净的长衫给他:“这里没有适合男子的衣服,你先将就一下,快将湿衣服赶紧换了。”

    风声渐渐小了,雨还是一样的大。

    春草将院门锁好,搬着板凳坐在门口继续绣花,给屋内二人留下单独的相处空间。

    杨白羽缩在炉子前,身上裹着云纱的衣服。

    乌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散下来,显得格外可怜。

    云纱又取了条干毛巾替他擦着半干的头发。

    “你下次来能不能先跟我打个招呼。”

    “……嗯。”

    “或者下次不用过来,我住的这里左右邻舍都是人,人多眼杂的不好。”

    “……”

    “听到没有?”

    “没有。”

    杨白羽声音闷闷的,“云纱,你是怕人发现我们的关系吗?”

    云纱手一顿,笑道:“我们什么关系?”

    杨白羽没说话,像只耷拉耳朵的小狗。

    云纱见他头发干的差不多了,便在他身边坐下来。

    “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小狗眸子亮起来,“朝廷给了我司农处从令的职位。”

    “不是翰林院修撰吗?”

    云纱并没有展露高兴,反而有些担忧,“我一直都听说,司农处只是混俸禄的地方,人不多,也没人干实事,是个闲散部门。”

    “没关系,我还能帮你呢,以后你在京城办事,尽管找我。”

    云纱瞧着杨白羽傲娇的神情笑了出来。

    “还没正式上任,怎么就有种贪官作派了。”

    “哪有,只给你一个人帮忙,因为我信你。”

    “你娘和你姐姐还好吗?”

    “挺好的,我姐姐已经和陈家和离了。”

    “那……你娘呢?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

    杨白羽盯着炉子,“我每次看她,都是趁她睡着的时候去的。反正任何关于你不好的话我都不会信,所以我娘说什么我也不想听。”

    “那我跟你说,你听不听。”

    “听。”他毫不犹豫。

    “下次不要来找我。”

    “不听。”

    云纱缓声道:“杨白羽,我是认真的,我们和离了,所以现在没有关系,你来找我相当于私会,之前倒还罢了,现在你是官身,一言一行会被人盯着,会被放大,这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我不怕什么麻烦。”

    “也会给我带来麻烦。”

    “那……”

    杨白羽垂眸,“那我下次不来了。”

    云纱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脸。

    “你可以给我写信,我会回的。”

    “每一封都会回吗?”

    “每一封都会回。”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在炉火前相视一笑。

    -

    日子好像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夏天。

    京城的夏天要比良州更为炎热,也更难捱。

    春草早早买了蚊帐回来挂着,还买了好些驱蚊驱虫的熏香。

    纵使如此,她手臂和腿上也仍有了许多蚊虫叮咬的痕迹。

    “姑娘,京城的人比良州多,怎么蚊子也比良州多呢?”

    “正因为人多,所以蚊子多啊。”

    云纱笑道,“蚊子也是要吃饭的嘛。”

    春草点着熏香驱墙角,念念叨叨:“再不走,把你们都呛死!”

    云纱笑了笑,收回目光,继续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她的笔记本已经超级厚了,是好几本装订在一起的。

    每一页都记录了满满的字,画了很多不同品种的水稻,详细写了每一次实践的过程。

    后院的实验杂交稻已经结实了,等彻底成熟后,她就要开始准备浸种催芽,移栽到试验田中。

    试验田被她带着赵李二人划分成了四块,她要同时种下四种不同的水稻植株,看哪一种可以表现出更加稳定的优势。

    原先赵李二人还对她暗暗口服心不服,直到见到她后院那些优势种时,不禁眼都瞪大了。

    穆伯更是颤声道:“没见过秸秆这么粗、穗这么大的稻子!”

    云纱提醒道:“这只是筛选过两次的品种,对于稳定种来说还远远不够,所以后续如果像每次把种子种下去都能长出这么优良的植株,还需要继续培优。”

    这下几人都心服口服了。

    原来云纱那些奇奇怪怪的理论,真的能转为实践。

    他们难以想象,有一天一亩稻田可以收获几倍于现在的产量,那每年都将是大丰年!

    她搁下笔,将笔记本合上。

    院外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等着,春草从厨房跑出来,高兴地从他手里接过信。

    “夏鸣哥,这次怎么是你来呢,上几次都是秋冬哥来的。”

    夏鸣笑道:“秋冬回家娶亲了,公子给他放假,这两个月都是我来送信。”

    “真的?!”

    春草惊喜,“什么时候的事呀。”

    “没多久,是他老家长辈给他定的,听说他们以前就认识,也算是……怎么说来着,青梅竹马?”

    “真好,下次我见着他一定好好道喜!”

    “小春草,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夏鸣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攥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艳艳的山楂上挂满了白色的糖霜,一看就很好吃。

    “哇!”春草眼都亮了,欢呼,“夏鸣哥真好!”

    “你喜欢下次我再带给你,正好顺路。”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这才几个钱啊,你夏鸣哥富着呢,行,你吃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下回见!”春草挥着冰糖葫芦笑道。

    云纱趴在窗口,托着腮笑道:“夏鸣挺好的,还记得给你带零嘴呢。”

    “姑娘,你吓我一跳!”春草脚步轻快地跑过去,“给,公子的信。”

    云纱将信纸展开,眉头有些微微蹙起。

    春草小心翼翼地问。

    “怎么了姑娘?不会有什么坏消息吧?”

    “不知道算不算,杨白羽在信中说……”

    云纱边看边道,“有位大人有意与杨家结亲,杨家上下都受宠若惊,正轮番劝说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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