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正睡得迷迷糊糊,听见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昨晚通宵宿醉,此刻又被噪音吵醒,她头疼欲裂,挣扎着醒来,“谁啊。”

    回应她的是一阵更激烈的捶门。

    她没好气地爬起来开门,起床气无限大:“谁啊!大早上的敲敲敲!”

    赵安琥看见的,就是一个脸色卡白、神色憔悴的疯婆子。

    “秦!衣!”

    秦衣第一次听见赵安琥这样咬牙切齿地念她名字,她现在还有点迷糊,下意识地就推他一下,“是你啊,吵死啦!”然后又习惯性地往他怀里靠,“你怎么来了?”

    赵安琥扶住她,把她往里推,走廊上不少探出头看热闹的人,他用力摔上门,隔绝一切。

    “为什么关机?”

    秦衣一头又扎进被窝里,不在意道:“没关机啊,哦,没电了吧。”

    赵安琥看她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火冒三丈,一把掀了她的被子。

    “你知不知道我到处找你!我有没有说过,闹脾气可以,不准玩消失!”

    秦衣坐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来说教?跑这么远来找我就是为了教育我的?”

    赵安琥咬着牙,沉默地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僵着,谁也不说话。房里虽然有暖气,但秦衣就穿个吊带睡衣坐在那儿,不一会儿裸露的皮肤上就泛起了鸡皮疙瘩。

    赵安琥叹了口气,坐去她身边,拿被子裹住秦衣,又一把抱住。

    “你到底在闹什么?”

    赵安琥态度一软,秦衣心就软了,她就是这种脾气,急得快泄得也快。有人一哄,她的气消了,心里的委屈也越发大。

    “我没有闹。”

    “没有闹让我找不到你人?没有闹把我折腾成这样?”赵安琥双手板正她的脸:“衣衣,我们好好聊聊。”

    “聊什么?”秦衣心里有很多话,但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小女生总会有很多关于恋爱的幻想,她从小喜欢赵安琥,贪恋他只对自己好的温暖,贪恋他对自己无底线的纵容,也想要他一直这么纵着自己。

    两人真正在一起后,她才知道赵安琥有多努力,有多优秀,自己和他的差距有多大,又有多配不上他。

    赵安琥对她管的严,在学习上更是一丝不苟。她常常想,自己是有多差,才让他迫切地想要改变她。甚至她还陷入了自我怀疑和否定,达不到他标准的自己,是不是让他低看了。而赵安琥以前对她的那些好,不过是因为从小的情谊,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自己。不然,为什么这么看不上现在的她?

    “聊我让你有多失望吗?聊我给你招了多少麻烦吗?聊我们有多不合适吗?”秦衣挣开他的怀抱,固执地把脸转向一边,明明心里委屈得要死,还是骄傲地抬起下巴。

    “你为什么这么想?”赵安琥难以置信。

    “不是吗?我的成绩一塌糊涂,我的朋友都不学无术,我的一切没什么你看得上眼的。你天天给我补课,督促我学习,你也很累吧?我就这样了,你为什么要逼我?我很累,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我压力很大,我甚至怕,我怕我还拖累了你考大学。你以后会不会怨我?软软说的对,现在真的不适合早恋……”

    “不适合早恋?”赵安琥气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他咬牙切齿:“知道不应该早恋那你为什么还来招惹我?秦衣,这段感情是你说开始的,现在不是你说结束就能结束的。”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害怕秦衣是一时兴起,他害怕秦衣和他在一起会后悔,他害怕秦衣会对他说出那一句“我们不合适”。

    赵安琥死死抵着牙关,舌尖蹭出的一丝血腥气让他回神。他在这里冲她吼什么?这是他说要放在心底疼一辈子的女孩子啊。

    赵安琥揉了一把脸,无力道:“衣衣,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秦衣还是不看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安琥看着她单薄的侧影,突然从心底深处涌起一丝恐慌,她会不会再也不正眼看他?

    赵安琥猛地抱住秦衣,大力的,决绝的,“是我,是我离不开你。衣衣,不要再说这种话。”

    他声音低沉,似痛苦无边,似祈求祷告。

    在秦衣心中,赵安琥永远是高冷的,喜怒不形于色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个样子。一时间,她既因为他在乎自己而满足,又因为他因自己痛苦而自责。

    怎么就成这样了呢?秦衣也想哭。

    她被他紧紧抱着,只能用双手在他背后捶打,又不舍得真的用力,边作边喊:“都怪你都怪你!给我这么大压力,你怎么这么讨厌……”

    这就是哄好了。

    赵安琥亲亲她的头发,她的额头,“都怪我。再也不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了,好不好?你想干嘛我就陪你干嘛。”

    秦衣破涕为笑:“你说的?”

    “嗯,我说的。”

    这么多天的矛盾,这么多天积攒的情绪和思念,在这一个拥抱中彻底化解。

    只不过,秦衣自己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小情侣间的随意一作,后续竟惹出那么多麻烦。如果她能预料未来,今天怎么也会给赵安琥发条平安短信,让他安心考完期末考再说。

    可惜没有如果。赵安琥缺考一门,锦高蝉联多届的状元拱手让人,学校都疯了。

    回学校取成绩那天阴沉寒冷。没有风的北方,雾霾就沉下来,天空暗得像要落雪。

    赵安琥被叫到校长室。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的脸色都不好看,丝毫不见以往对他的和颜悦色。

    班主任痛心疾首,指着他手颤了又颤:“赵安琥啊赵安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好端端的,怎么就缺考了英语呢?你是觉得你状元稳了是吧?期末考试都不放在眼里了,想翘就翘!”

    赵安琥站在那里,不说话。

    “572!你缺考一门还能考出5开头的成绩你很骄傲了是吗?赵安琥你现在对自己就这点要求了是吗?”班主任喊得脸红脖子粗,是真的生气,也是真的惜才。

    赵安琥是他带过最出色最沉稳的学生,逢考必冠,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叛逆就是弃考这种大事。

    教导主任倒还沉得住气,他等着班主任发完脾气才开口:“能解释一下为什么缺席最后一门考试吗?”

    赵安琥还是面无表情,也不做声。

    “你说话啊你!”班主任没好气拍他背,急得上火,“这个时候装哑巴,你不说话这个事要怎么解决?”

    教导主任沉吟片刻,试探着问出:“你是不是早恋了?缺考是因为你那个高二的小女朋友吧?”

    赵安琥咻地抬眸看向教导主任,又很快调整好表情,冷淡地说:“没有。”

    “你也不用急着否认。最近学校传闻很多,真的假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管你们有没有早恋,最近走得很近是事实。对吧?”教导主任苦口婆心:“老师也是过来人,知慕少艾嘛,人之常情。但你因此耽误学业,还把考试当儿戏,就过分了!”

    赵安琥还是那句话,“没有。”

    他自己倒是什么也不怕,老师不会拿他怎么样,但他怕学校找秦衣,所以坚决不说缺考和秦衣有关。

    看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教导主任已在暴走边缘。

    校长温和的笑声打破了这三人的僵持,他挥手招呼大家坐下,然后慢悠悠地开口:“赵安琥啊,上次见面还是给你颁奖,这次就被叫到办公室谈话,你说说你啊。”

    校长虽是数落的话,语气却无奈还隐含笑意。无奈是真无奈,他算是看出来了,就赵安琥刚才那副紧张的样子,估计早恋的事是真的。但他也是真的欣赏爱惜这个孩子,身为人师,该有的提点一点也不能少。

    “你不愿意说原因,老师也没法强迫你张嘴,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再追究也是于事无补。我们从教这么多年,也是难得遇到你这么好的苗子,你这一考砸,老师们是比你还难过遗憾啊。”校长说到这儿,表情终于有点凝重的样子:“高三时日无多了,关键时期,你应该分得清轻重缓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你高考取得好成绩不仅仅是为了学校,是为了你自己啊。”

    “孩子,想想未来,你追求的肯定不只是眼下。”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赵安琥听完沉默良久,终于给出一点反馈:“老师们放心,我都明白。”

    校长听到他的保证,笑眯眯地放他出去了。

    班主任看他就这么走了,着急看向校长:“校长,这事儿就这么高举轻放了?”

    “这孩子,心里都有数。咱们学校十年没出过这么沉稳的孩子了吧,行了,该来都会来,该有都会有,你们啊,也别把孩子逼太狠。都散了吧。”

    校长看向窗外,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开始飘雪,一小片一小片,落地就化成了脏水。

    他突然想起最近学校里的风言风语,说是赵安琥和高二的秦衣恋爱了。秦衣那孩子他知道,锦城巨富秦家的大小姐,不用多努力以后也是锦绣人生。赵安琥这小子不出人头地怕是难入秦家的眼,以后还有得磨噢。

    校长摇摇头,捧起茶杯,灌了口热茶。

    和校长有同等担忧的还有赵安琥的妈妈。自从接到了学校的电话,她在家坐立难安了一天。

    虎子和秦衣早恋了?

    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晚上到家了,她第一次没有迎上去。

    赵安琥一到家就看见他妈表情严肃地坐在沙发上。

    “你来,我有话问你。”

    赵安琥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落座。

    “今天学校给我打电话了。”

    “……”

    赵安琥不说话,赵母气得想挠他。她这儿子从小就话少,小时候不哭不闹那叫乖,让人省心不少,越长大越闷,不声不响的,让人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动作极大地换个姿势坐,声音也加大不少:“你怎么还逃考了?你!你是不是还早恋了?你是不是和秦衣小姐早恋了!”

    赵母是农村人,骨子里谦卑,出了农村就和丈夫一起在秦家老宅做事,丈夫开车,她当帮佣,一做就是十几年。现在虽然出来了,丈夫靠着秦家做点小生意,家里日子也越过越好了,但她对秦家人的尊重和阶层差距,还是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小姐就是小姐,太太就是太太。现在儿子和小姐搞到一起去了,是她不能接受的。更何况,送他去读书,他在学校里早恋算什么回事!

    “是。”

    赵安琥不愿意对老师承认,但他不想瞒着母亲。

    “啪!”

    赵母一巴掌打到赵安琥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打儿子,打完她也愣住了,把颤抖的右手藏到身后。

    “你再说一遍!你和谁在一起不好?怎么跟她在一起了!”

    赵安琥顶顶嘴角,尝到一股血腥味,“她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

    “她是秦家的大小姐!她怎么会和我们这样的人扯在一起,太太不会同意的……”

    “我们哪样的人?她是秦家大小姐又如何?”赵安琥双眸沉沉,锐利地看着他母亲:“妈,我认定她了,我从小就认定她了。”

    赵母震惊的说不出话。她不知道,儿子从小就有这样的心思。

    赵安琥提上书包往房间走,留给赵母一个沉默的背影。

    快进房门之前,他停住了,声音陡然苍凉:“我这么努力,是为了挺直腰板生活……妈,我们没有比谁低人一等。”

    说完,他就关上了房门。赵母独自坐在客厅,陡然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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