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乔装打扮,端着个盆就跟奈梨子偷偷溜了出去,发现那个十卫门府的还在待在不远处,便冲着屋里头喊:“那么我去买菜咯,晚上想吃点什么?”

    “我要吃肉!”枫扒着门框。

    “想得美,啃干饭去吧。”

    远离了监视范围之后,我把头巾摘了下去,奈梨子带着我上了马车,车夫不敢怠慢,立刻启程。我把所有帘子都栓好了,确认不会从外面看见我后,才松了口气,问道:“真的没问题吗,奈梨子?”

    “请放心吧,虽然我的巫术没有哥哥厉害,但伪装这方面我可是很在行的,通过巫术让你在外人眼里是另一人,这是哥哥亲手教我的。”和奈梨子单独待在一起时,她变得开朗了很多,话也多了起来。

    “啊,好厉害,为什么我当初不学巫术呢。”

    我的话让奈梨子陷入沉默,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趴在我的身上,似是在回忆什么事。

    车子紧赶慢赶,很快到了朝光家的宅子。踏进院子,便有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四周安静得可怕,这种感觉在走近宅内后更甚。一棵巨大的树长在宅子中,穿破了房顶,有的树枝从窗户中伸出来,从外面看似是房子建在了树上。

    房子里一片黑暗,幽深的走廊点着并不起什么作用的灯,里面装着用阴阳术变出的绿鬼火。奈梨子怕我看不清路,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别害怕,从这边走,小心地上的树根。”

    她刚说完,我就被地上粗壮的树根绊了一下。

    “小心呀。”她无奈地笑笑。来到一间房间前,奈梨子跪在地上敲敲门,小声地对着门缝道:“哥哥,是我,来了。”

    简单的三句话,声音却轻得让我怀疑里面的人究竟能不能听见。不一会儿,房里那人答道:“嗯,进来吧。”

    拉开门,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男子,穿着白色的衣服,戴着兜帽,背对着我们敲木鱼,哒哒哒哒的一下又一下,奈梨子轻轻咳了一声,他才转过头来,脸上依旧画着奇怪的油彩,似乎是什么很古老的符号,我也不认得。罢了,管他的,总之先行礼就对了。

    好诡异的房间啊,周围站了一圈一人高的纸娃娃,还穿着衣服,面部表情也狰狞又过分潦草。

    行过礼后我开始观察对方,这便是政大人了,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由于他奇怪的外貌,即便是现在我也能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哈哈,抱歉,那么,可以先请小奈梨子回避一下吗?有些话实在是不方便给你听。”

    “诶?这,不太好吧……”我有些不太乐意。

    但奈梨子显然很相信她的哥哥,对我说她就在门口,哥哥很温柔的之类的话就离开了,留下我和这个敲木鱼的家伙两个人待在房间里对峙。

    政大人看着奈梨子掩好门,便继续敲木鱼,还边敲边毫无歉意地对我道歉:“嗯,准备得匆忙,居然落得没有茶水的地步,实甚是失礼,真是抱歉。那么言归正传,小姑娘,你现在自身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包括你身边的人——啊,终于不用见到荣了,太政官大人简直是替天行道。”

    “这,这样吗……”荣小姐的人缘究竟得有多差啊,先前清乐大人还“迟早杀了你”,现在又有了政大人“替天行道”一说。

    敲木鱼的声音停止了:“诶……可真是个老实的孩子,稍微有点无聊啊,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站起来大声说‘才不是那样呢’之类的话吗?”他正苦恼着,忽然“碰”的一声将手边的木鱼飞过来,我下意识挥手过去,可怜的木鱼瞬间变成了碎片。

    “哇啊,力气好大,直接就把我的宝贝木鱼打碎了!”政大人十分赞赏地惊呼。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这就想办法赔给您!”我吓得半死,这下惨了,绝对死定了,我就算是不被源少太政官抓起来,至少也得被政大人弄个半死了,但对面的人显然并没有生气,而是极为欣赏:“没关系没关系,木鱼的话我还有很多,一模一样的也有,不同样式的也有。好吧,我承认,虽然你很无聊,但如果好好发展一下的话,事情也会变得有趣起来的。”

    我努力分辨这话中的意思,他又丢过来一条坠子,一根银绳坠着一颗漂亮的星星,里面不知是什么东西在飘,还在发光,浅金色的微弱光芒照亮了周围。

    “请问这是?”

    “事出紧急,因为你那位妖怪朋友姓北桥,所以源少太政官便认为他是旧势力余孽,甚至会威胁到当下的统治,开始大派人手去捉拿他。别看你现在只是被监视那么简单,实际上说不定源少太政官已经连以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抓你都想好了。继续待在平安京只会越来越乱,倒不如出去躲躲,正好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

    “没错。”政大人打了个响指,“我与清乐和佐康先生商量了一下,准备把你和荣的弟弟送到须磨去避避难,那里离平安京的距离恰到好处不说,那里还妖怪肆虐,你们两个都是平葵府的精英,去支援一下镇守那儿的阴阳师,至于车费就由小曜出了,他可是很喜欢花钱的。”

    哈,这可真是,为了哄我连“精英”这个词都冒出来了,但清乐大人不是最看我不顺眼的那个吗,她还能为我谋退路?但我不想离开平安京,因为我现在还不清楚北桥前辈和鸦羌丸的情况,也不能保证家人和朋友们的安全,他们在这种情况下留在平安京,而我则逃走了。

    “还有别的原因吧?”我问道。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看来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无聊,好吧,那么我告诉你好了。”说时,用手中的犍稚指着我鼻子,“因为你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力量,与你共鸣者并非普通的神明,经过悠枚计算初步判定是三贵子之一,也就是说,天照大神、月夜见尊、佐须之男其中一人,与你共鸣,从而吸引了你的彼界者云目谨。而清乐的目标,则是把你丢在须磨,通过极为凶险的处境激发出你的潜力。

    “而另一原因,荣应该已经与你说了‘梓原家有与逝者对话的能力’这件事了,那并不是世代相传的能力,而是迦陵神转世的能力。关于迦陵神的事,我不能多讲,但会有人告诉你的。而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去到须磨,否则留在平安京,只有死路一条。至于这条坠子,里面装着我最重要的东西,到时候如果遇到无法打开的大门,就用它吧。”

    我低下头,看着躺在手里的星星坠子,没有回答他。我在思考,究竟要不要答应这种事。

    “如果你同意,清乐就会保证你的家人和朋友们的安全,但至于你自己就不太好说了。如果不同意,那么所有人就都不太好说了。”政大人看我犹豫,又眯起眼,从一开始的商量,逐渐转为威胁。

    「姐姐!」

    我忽然想起了枫,他把自己的宝贝都放一个小匣子中,然后把它藏在挂画后的空墙壁里,但是他给匣子上了锁,从来都不让我看。

    「等未来我长大了,能保护姐姐了,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就全都送给姐姐哦!」

    他呲着漂亮的牙齿,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不能让他失望,也不能让整日等我回家的六花姐姐和斋录先生失望。

    “好,我同意。”许久,我抬起头。

    “哼哼,成交,那么接下来,差不多那位贵客也该到了吧,三、二、一。”

    三个数后,良久的寂静。

    “哎呀哎呀,数快了。”

    瞬间,不知什么东西撞破墙壁,摔在我身上,木屑和纸的碎片掉了一地,政大人身后的墙上也多了一个巨大的洞。那人还未来得及站稳,便蹲在地上,将我护在身后,喘着气,从头到脚不断地往下滴血,脚下已经流了一摊血了。

    “鸦羌丸!”我脱口而出,抓住他的袖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怎么浑身都是血啊?”

    鸦羌丸只是喘,从嗓子里发出低吼声,咬紧牙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政大人。

    政大人擦了一下脸上的血:“真是个没有礼貌的孩子。”

    我刚想道歉,鸦羌丸却先我一步吼道:“闭嘴,须磨那种地方,你知道那里藏着什么东西吗!这些年来无论是负责镇守的阴阳寮还是支援的平葵府,全部都死伤大半!你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我以前几乎没见过教养极好的鸦羌丸发这么大的脾气、吼这么大的声音,一时间不敢说话。政大人并没有生气,而是继续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无法看出情绪的微笑:“但是不管怎么说,你的主人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倘若成功,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初神的诅咒了。鸦羌丸,你身为诅咒之子,应该是比谁都要懂的,这等诅咒,甚至可能会……”

    没等他说完,鸦羌丸就无礼地打断:“别跟我说这些,以主人现在的力量,打过北桥那家伙都费劲,更别提初神了,依我看,你们不过是想利用主人打败初神罢了。用你那个装的全是美女的脑袋想想,迦陵神那么好找?还是说你们这群神祇官,不会真以为迦陵神的神力是无限的吧?”

    我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小声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鸦羌丸,别这么说……”

    政大人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冷着脸,依旧心平气和:“是了,那又如何?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小姑娘能够得到她想要的,我们也能够得到我们想要的。”

    鸦羌丸还想反驳,我紧忙拉了一下他的手:“好了鸦羌丸,别说了,你身上都是伤,去稍微清理一下吧,虽然妖怪好得快,但也会疼的对吧。”

    鸦羌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继续说下去,站起身,默默地拉开拉门,门口的奈梨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带你去找大夫。”

    鸦羌丸走后,我总算是松了口气:“抱歉,政大人,回头我会想办法赔偿……”

    “赔偿就不必了,朝光家还不至于连这点钱都出不起。”政大人打断了我。听他的语气,的确是生气了,“你只要好好进行这次的交易便好,到最后我们都能受益,这点账你还是算得清的对吧?小曜安排的车后日启程,届时他的式神富工会去你家找你,就是那只猫头鹰,认得它吗?”

    我点点头。

    “如此甚好,那么,希望你不会忘记自己的立场,愿你平安比昔,百日无妖。”

    之后我便回了茶屋,第三日时,真的在窗边见到了歪着脑袋看我的富工。这期间我都没有再到过任何地方,只是一直闷在茶屋里,期间义来了一次,但只是站在远处望着我,看见我也在看他时,冲我招了招手便离开了。

    富工带着我,一直走了很长时间,直到到了郊外没有人的地方,它才飞到了树杈上,停止前进。

    树林里停着四辆车,从外表看极为寒酸,而里面的内饰却华丽舒适。附近站了很多人,都是参与了这次计划的,光是我认识的,就有政大人、曜久大人、佐康大人,还有奈梨子和铃真也,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看着很眼熟的少年,眯缝着眼,但我叫不出他的名字。

    他还对我打招呼:“哎呀,是梓原大人吧,六人大人的女儿,这一次小生可听出您的脚步声来了。”

    哦,想起来了,是贺花胜啊,他来这里做什么,吉兴宫不是很忙吗?

    不一会儿,义也来了,脸色并不好看,但一见了我,紧锁的眉头可算是松开了,直接扑了上来:“南止,这些天我可想死你了!”

    躲开了他之后,便有一个长相十分随意的人偶,迈着诡异的步伐走出来,环顾四周。大家一看这人偶,便都不说话了。

    “那么,人应该都已经到齐了。”

    清乐大人的声音从人偶嘴里发出。贺花胜小声告诉我,人偶一直都是源氏的式神,而将自己的灵魂暂时附在人偶上这种术式,则是源氏世代流传的,不必大惊小怪。

    人偶继续道:“那么我便简单地讲解一下。近来由于何事而如此紧张,相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插曲罢了,这个小插曲,恰恰推动了我们的计划。实际上早在十几年前时,上一任玉衡院神祇官左为大人便预言道,初神将会降临平安京。而两周前,现任玉衡院神祇官悠枚已然感受到了初神的气息,这代表了我们需要加紧步伐。

    “经计算,悠枚判定梓原家两姐弟其中一人是迦陵神,于是根据计划,我们将要把姐姐南止送至须磨,而对于这边的弟弟枫,我们也将进行适当的监管。这是一场对抗神明的战争,我们必须要找到迦陵神,只有这样才能有胜算,而这场计划将命名为——「迦陵频伽」。”

    我云里雾里地听着这一切,其中没有一句话是能听懂的,但既然政大人都说了届时会有人给我细讲,我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照办就行了。

    “那么,”人偶扭动脖子,脑袋咔哧咔哧地转了过来,面对我,“梓原南止,感谢你的付出。愿人类平安比昔,百日无妖。”

    “是!亦无所念,亦无哀伤!”

    此刻我知道,我莫名其妙地背负上了巨大的使命,我的理解大致是,只有激发了某种能力,才能拯救平安京,否则那些无辜的人都将被卷进来。当然这不过是我自己的理解罢了,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是去须磨待一阵子,又能避难,又能保证家人的安全,还可以历练历练,何乐而不为?

    当然此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我掀开帘子,准备上车的那一刻,我忽然愣住了,一个金发少年坐在车上,正撑头看着窗外。

    “北桥前辈!”我惊喜地喊了一声。

    北桥前辈回过头,收起疲惫的神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呀,小南,早上好。”

    义也凑了过来,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偶拽去了另一辆车,人偶还边走边骂“你的车在这边,脸皮真厚”之类的。我刚想问那我该坐在哪里,曜久大人便走上来:“抱歉,你就委屈一下坐这里吧,本来打算安排得好一点的,但被清乐那家伙阻止了,说什么太显眼了,会被发现的,哼,不是她自己坐的车,她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明明竹内那家伙就坐最好的那辆。”

    “竹内大人也来了?”我问道。

    “是啊,「迦陵频伽」的最初发起者是荣,发展到现在,领头人一直都是荣和清乐两个人,而竹内那家伙对此十分反对,还扯上了‘纲常伦理’‘人道人性’一类的词了,切,懂个破儒瞅给他能耐的。于是每一次计划有大进展的时候,他都要跟着,以免发生什么关乎人命的意外,嘛,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老疑神疑鬼的。好了,上车吧,去了须磨就别犯傻了。”

    这话说的,为什么跟再也见不到我了一样?我上了车,稍有些别扭地坐在北桥前辈身边,撂下了帘子。

    因为怕被发现,所以外面的这群志同道合的人又交谈了两句,便散了,人偶一声令下,马车动了起来。这些天坐车实在是给我坐得难受,好像一直都在车上度过似的。

    “真是,像做梦一样呢。”许久,我主动寻找话题,开口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车子继续行驶,前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抱歉,小南,都是因为我……”

    他这时依旧保持着撑头看窗外的姿势,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听出来他声音里有些发抖。北桥前辈,他失踪的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什么话呀,当历练了嘛,而且政大人告诉我这能拯救平安京,多好啊对吧?啊,说起来,鸦羌丸没跟着来,他一个人在平安京没问题吗。”

    “没关系,他打算等小南你到地方后,再召唤他到身边,毕竟是你的式神。”

    “好方便,那样岂不就不怕走散了!”

    “走散……说起来,小南这次去高天原还顺利吗?有交到新朋友吗?”

    前辈问起这个,我可就有一大堆说的了,凝重的气氛终于瓦解了,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交流起来。

    聊着聊着,我便忽然想起迦陵神的事情了,问起这个,前辈却说他只是听过,并不是很了解,或者可以说,了解这件事的人本来就很少,我现在也才只知道一星半点儿,也许同行的竹内大人知道呢?回头问问他好了。

    “小南。”前辈忽然叫我的名字。

    “是,前辈。”

    “假如,我是说假如……”北桥前辈依旧盯着窗外看,从后面隐约可以看见他耳根发红,“假如有一只拥有不光彩历史的妖怪喜欢上了你,那么你会如何看待他……啊,但他并非全无用处,假设他可以帮助你很多,可以保护你之类的。”

    “好奇怪的问题啊……所以为什么非要是妖怪呢?”

    “唔,嗯……随便问问而已,人类也行。”

    我低下头,用食指轻轻抠着腿边的垫子,斟酌着开口:“我不太知道,我还没遇到过喜欢我的人呢……”

    “那会讨厌他吗?”

    “诶?不,不会吧,大概……”

    “为何?”

    “毕竟,如果是我喜欢别人的话,我也会害怕被那人讨厌的吧……”

    我抬起头,却见北桥前辈也在看我,两个人撞上眼神,同时红起脸,离开目光。真是的,干什么问这种问题啊。

    “前辈有喜欢的人了吗?”我不敢看他,只是一个劲儿地低头抠弄着垫子,险些给垫子抠出个洞来。

    北桥前辈沉默了许久,才答道:“想什么呢?况且,就算是有,以我妖怪的身份,也只会给她造成困扰吧。就像现在这样。”

    我没回答他,但我知道,前辈的确作为妖怪有很多不便的地方,以前我还很天真,不知道这些。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或许在更多人眼里,妖怪应该待在阴界,而不是阳间。这也是平葵府除了能够为己所用的妖怪以外,其余妖怪皆要大肆屠杀的原因。

    从平安京到须磨并不远,天空还没有变成金红色的时候我们就到地方了。当地居民很热心,告诉我们阴阳寮的阴阳师一直驻守在这里,这期间因为条件艰苦和妖怪横行走了好多人。平葵府的阴阳师也来支援过,但最后都离开了,剩下的这几个,都是阴阳寮常年驻守在这里的,很少有新人能在这待超过半个月。之后他们还帮我们指路,告诉我们阴阳寮待的村子在哪。

    没等我们准备动身前往那个村子,就来了一个身穿狩衣的少年,一看见我们,乐开了花:“太好了,找到你们了,你们就是平葵府的阴阳师吧?我叫岁君,欢迎你们来须磨呀。话说回来,到很久了吗?我应该没迟到太久吧?”

    岁君自顾自地说了很多话,本来就心烦的义更不耐烦了,但他还是礼貌地听完了少年的废话,斩钉截铁地问道:“那,可以带我们走了吧?”

    “啊,好的,不好意思,我太高兴了,一下子忘记了。”

    岁君在前面带路,我们跟着,后面的车夫赶马拉车,拉着我们的细软和竹内大人。一路上,岁君热情地给我们讲这讲那,看来是真的很高兴。他告诉我们,他也才刚到这儿没多久,但这里的前辈人都很好的,完全不用担心相处不来,除此之外还给我们介绍了好几个好玩的地方和神明七善御街大人的神社。

    讲到工作,岁君说条件并不算很艰苦,只是比在京内差了一点,工作也很轻松,只是每天轮班到处巡逻,维护一下城内和附近几个小村的安全,清理一下对人有害的妖怪,城镇也不大,一日就能逛得差不多。

    “对了,”岁君还特地提醒我们,“我们这领头的意哥和安姐脾气不太好,你们是从平葵府来的,别见妖怪就杀,妖怪也分好坏,会惹安姐生气的。”

    我能明白他对于平葵府的偏见,毕竟经历前辈被通缉的事情后,现在我对平葵府也稍微有一些不乐意了。为了打消岁君的疑虑,我便把北桥前辈介绍给他:“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很多妖怪朋友呢,我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式神,不过还没到,人可好了。”

    义“哼”了一声:“你朋友还不少。”

    我搞不懂这家伙又在生什么气,没搭理他。岁君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跟妖怪玩多开心啊,有好多妖怪人都很好的。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南止,那边那个噘着嘴的家伙叫义……义,你没事吧?”

    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但他只是倔强地摇摇头。

    “诶?那我可以叫你南姐吗?”岁君继续问。

    “当然没问题啦。”真是个喜欢到处认哥哥姐姐的孩子啊,我想。

    很快就到了这几个阴阳寮阴阳师住的回安村,这是一个小渔村,但还是腾出很大一片地方,建了几座与这里格格不入、满是平安京味道的宅子。住处早已收拾好了,同行的几个侍女扶着竹内大人出来,安顿好他后,便给我们安放细软,岁君则带我们熟悉环境。

    村里很热闹,太阳快落山了,已经有几个渔民拖着网回来了,岁君到处打招呼,渔民们也都很好,对我们示以微笑。

    大致熟悉了一下环境,又认识了几个阴阳师,他们都算是前辈了,在这里只要待超过两个月的都属于资历老的,不过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几岁的样子。

    这时,一个把狩衣袖子挽起来的少女一边拖着渔网一边走过来:“唉,来了呀。小岁,带人家到处逛了吗?这么快,没去城里吧?”

    “安姐,又跟人出海去啦?天都快黑了,我还带人家去什么呀。”岁君接过对方手里的渔网,对我们道,“这是我们的大姐头安莫乐,平时不到她值班的时候就去帮人打鱼,虽然捞不上来几条,但也挺厉害的。”

    安莫乐擦擦汗:“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了,营地里盐不够了,去城里买点,顺便带客人去逛逛。”

    她刻意加重了“客人”二字,让我感觉有些不快。岁君接了她的钱,嘟囔着:“再看看找村里的谁借点盐嘛。”

    “上次借的还没还呢。”

    “好吧。”岁君想要带我们所有人一起,但竹内大人由于身份,不便去城里,便留了下来。至于义,我看着他,他不知从何时起,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还干呕了两次,站都站不直了,一直需要北桥前辈扶着。

    “这是水土不服吧,”安莫乐看后说道,“无妨,有很多人来了都有这些症状,我们这里有药,用两日就好了,先歇歇吧。”

    于是最后跟岁君进城的只有我和北桥前辈。

    三个人在城里顺着人流走动,夕阳挂在海上,将天空染成了鲜艳的红色,刚刚开春,又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于是宽敞的大道上也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大街满是各样的声音,格外热闹。

    我们三个边走边笑,全然把买盐的事忘在脑后,无数人从我身边走过。

    忽然,我与一个高个子少年擦肩而过。

    少年挂着刀,穿着狩衣,一头如火一般耀眼的红发高高地梳起,独自一人走着。

    我站住了,睁大眼睛。

    “怎么了,南姐?”岁君停下脚步,北桥前辈也回头看我。

    忽然,我疯了一般地转过身去,逆着人流,在人群中去寻找那个红发少年。终于,我看见不远处他正缓慢地向前走。我冲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转过身,平静的脸在看清楚我的样貌后忽然泛起波澜,震惊不已。

    “小……南?”

    夕阳的光芒将两个人染成了金色,那一刻,仿佛世界都安静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

    是了,虽然过去很多年,但我依旧记得这张脸,它曾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本以为永远只能在回忆里才能看见这张脸了,但这一刻,我又一次看见了,清清楚楚,和记忆里基本上没什么出入。

    我张着嘴,想要把内心所想的话全部说出来,把我的思念、我的悲痛全部都告诉他,但仿佛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一般,说不出来,眼泪不断地涌出眼眶,最后只喊出了一句他的名字。

    “意秋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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