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她这点医术在容瑾面前确实没有用武之力,而且无颜和止烨的感情更是好的穿一条裤子,止烨重伤,而无颜不留在止烨身边,却去见她母亲,说明两个问题。

    一,有容瑾在,止烨真的不会有事。

    二,母亲这次召见,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这两点少了一点,无颜都不会离开重伤止烨。

    思前想后,转身让三顺收拾行礼。

    无颜又睨了寒香一眼,才转身离开。

    寒香想去帮三顺。

    如故拉住她,“我带你回去,不是想要你做我的奴婢。”

    寒香怔了,迷惑地看向如故。

    “在临安府,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但记住,你不是奴婢,没有义务服侍任何人,也不受任何人约束,你是自由的。如果你想找你的哥哥,我也会帮你找。”

    “我不找。”寒香低下了头,亲情固然美丽,有时却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她是鲛人,如果出现在哥哥身边,就会把他的身份暴露出来,给他招来无妄之灾。

    如故轻叹了口气,真是个善良的姑娘。

    无颜回到房中,依在窗边,手腕一转,手中多了块半圆形的龙纹玉佩,如果仔细看,能看出这块玉佩只是环佩的一半,上头刻着‘平安’二字。

    他把玩玉佩,眼底沉得不见一丝光亮。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他手一握,再摊开手,玉佩已经不见。

    “进来。”

    小厮推门进来,“云末公子问公子,可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的?”

    “没有了,我随时可以动身。”

    小厮行了一礼出去。

    临行前,如故又去看过止烨,确认他真的没有大碍,只是需要静养一阵就能好起来,才放心离开。

    到了门口,听见小厮站在门口,道:“容公子,柳儿姑娘等在村口,说想来照顾止烨公子。”

    如故心里突然间有些别扭,想听容瑾怎么说,却见云末已经等在车边,向她望来,她只得迈出门槛,上了自己的马车。

    要过了子时,朔月才会结束,

    小开坐在车里,拔弄着小金算盘发呆,见如故进来,神色有些不自在。

    如故眉梢轻挑,向他脸颊伸手过去,小开吓得急忙后退,缩在车厢一角,如故的手落在他耳边的窗页上,‘啪’地一声拉下窗页,“我只是想窗户而已。”

    她只是想关窗,那么小开刚才躲避的举动就变成了自作多情,小开俊脸‘腾’地一下红过耳根,小开长得极白,皮肤又细嫩得像女孩子一样,这一窘,脸白里透红,更嫩得吹弹即破,神态更是娇憨可人。

    如故抹了把嘴边口水,嫩,太嫩了,这皮肤,这模样不知要羡慕死多少女人。

    小开本就窘得无地自容,被如故色迷迷地盯着看,脸色一沉,两眼像要迸出火来。

    他刚才还在为如故和止烨出事而内疚,现在看来,对这个不要脸的根本不用觉得内疚。

    如故扬眉,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

    朔月将过,而她还有事情想问影子,不再逗钱小受,装作睡觉,让意识进入三生境。

    进了三生境,收到影子贴在三生石上的纸条,说他闭关修炼,这个月就不和她见面了,如故微微有些失望,去药田见肉丸子蹲在那棵黄豆芽面前发呆,一脸沮丧,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如故从来没见过肉丸子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挑了挑眉,“哟,我家肉丸子也有认不出来的药草啊。”

    肉丸子对种药草向来自负,之前又对如故夸下海口,哪肯输了面子,不认账道:“谁说我认不出来?它根本不是药草,就是一根杂草。”

    “不是药草?”如故吸了吸鼻子,似笑非笑,黄豆牙虽然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但站在它面前,都能闻到一股淡淡地药香,那味道似参非参,极是好闻。

    肉丸子和如故意识相通,读到如故心里想法,窘得猴脸通红,鬼扯强辩道:“我说不是就不是,这股味道是它吸收了药田的药草灵气散发出来的味道……”

    话没说完,突然地里蹦出一个只有两寸大小,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小娃娃身无寸缕,比婴儿还粉嫩,大眼睛小嘴巴,头顶扎着一个墨绿色的冲天辫,发根串着七颗一般大小的血红珠子,更衬着她粉妆玉琢,憨态可鞠。

    粉嫩嫩的小小人儿飞向肉丸子,白嫩的小脚丫暴力地踹在肉丸子鼻子上。

    肉丸子仰面倒下,眼前金星乱跳。

    小娃娃站在它胸口上,鄙视地睨了肉丸子一眼,抬高下巴,小鼻子哼了一声,“没见识的白痴猴子。”

    肉丸子捂着鼻子数清楚粉娃娃头顶的血红珠子,觉得脸都丢到臭水沟里去了,郁闷得想死。

    为什么会是它从来没见过的七星参娃?

    看着七星参娃的臭屁脸,憋气得哼哼唧唧道:“你是参灵,算不上药草。再说,七星参娃的胎衣是七片叶子,叶子墨绿色,肥厚粗大,叶子护着的大红参花,花心长着七颗血红参珠。你看你这是什么玩意,谁能认得出来?”

    七星参娃睨了豆芽菜一眼,它的胎身只有两片瘦瘦小小的黄绿叶子,没参花,更没参珠。

    囧了,绞着衣角,有些难为情地绞着衣角,道:“人家有点变异,不过变异的只是胎衣,身子可是一点没变的,还是你没见识。”

    肉丸子气得差点死过去,它能看见的只是它的三不像的胎衣,怎么知道它里面是什么样子?

    这也算没见识,这也算白痴?

    再看如故幸灾乐祸的神情,这气就更大了,一骨碌爬起来,抓住豆芽叶子就要往外拔,“好,我没见识,没见识的白痴当然不会养不认得的玩意。”

    七星参娃吓得一把抱住自己的胎衣,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不说你没见识了,你养我吧,我可以帮你种草药。”

    “不需要。”种草药对肉丸子而言,不费吹灰之力,哪需要别人来帮,肉丸子继续拔。

    “我可以帮捏胳膊捶腿。”

    “不需要。”

    “我可以帮你美毛……”

    肉丸子立刻停手,抱住七星参娃,‘吧唧’亲了一口,它等的就是这句话。

    一阵风吹过,七星参娃沾着口水的脸凉幽幽的,七星参娃懵了,接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的初吻没了。

    如故看看人形的参娃娃,再看肉丸子,觉得很有必要找影子好好谈谈肉丸子的性福问题,问问药灵这种兽类是不是可以和参灵这种生物串种。

    七星参娃哭了几声,不见肉丸子有放开它的意思,气恼地抓住肉丸子脸蛋两边的腮毛,往他鼻子上狠咬了一口。

    肉丸子痛得‘哎呀’一声,放了手,七星参娃乘面跳回胎衣,不见了身影。

    风徐徐地吹,如故身上越来越冷,知道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拽了撅着小屁股趴在地上,试图把七星参娃揪出来的肉丸子出了三生境。

    肉丸子这些天基本上都是被关在三生镯里,早闷得起灰,得了自由,撒着脚丫子在车厢里乱蹦乱跳。

    如故把它抓住,“有没有可以让人立刻止血的药?”

    肉丸子好不容易得了自由,玩得正欢,被如故抓住,十分不爽,装傻不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它说不知道,如故也就算,它偏偏不哼声,说明它知道。

    如故在它腰眼上捅了捅,肉丸子痒得直扭胖呼呼的身子,瞅着才上车来的云末求助。

    “凝血丹,七级丹药。”云末摸了摸肉丸子的小脑袋。

    如故的肩膀垮了下来,七级,遥遥无期啊。

    肉丸子瞧着如故没精打采的模样,后悔地绞手指,早点告诉她,早点打击她一下该多好。

    马车转眼间到了村口,如故揭开帘子向外看去,只见村口果然停了辆小马车,应该是等消息的柳儿,捏着肉丸子的手不由地紧了。

    肉丸子被如故捏得有些透不过气,使劲抠着如故的手,“变态女人,快放开我。”

    它的爪子刮过如故的手,如故心思在车外的小马车上,突然吃痛,‘呀’了一声,想也没想地松了手,恰好肉丸子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往上蹦,结果整个身子飞了出去。

    眼看鼻子要撞上车壁,正开门进车厢的云末把它接住,抱在怀里,又取了颗丹药给它。

    肉丸子这才想起,云末上次给它的丹药,还没来得及问如故,可不可以要。

    望着云末手中的药丸直流口水,却不敢接。

    如故抓起肉丸子,顺手把它的嘴往小开身上蹭了蹭,把肉丸子的口水全抹在小开的衣袖上,又拿了云末手中药丸直接塞进肉丸子嘴中。

    小开瞪着袖子上的湿渍僵住,过了好一会儿脸由红转黑,“停车,备马。”

    他一刻钟都不愿和这恶心的女人呆在一起了。

    肉丸子含着丹药,羡慕地目视小开下车,眼珠子乱转。

    或许它可以再气一气如故,然后也可以离她远远的。

    见如故还在回头看村口的那辆马车,哼哼唧唧地道:“等止烨公子醒了,睁眼就看见柳儿姑娘,郎情妾意,多半是要恩爱一番的。”

    如故直接把肉丸子丢出窗外,“你去告诉她,止烨名花有主。”

    小雪猴连车外的柳枝都不用碰一碰,直接在半空中扭了个身子,弹回车厢,缩到云末身后,免得再被如故丢出马车,“白痴女人,柳儿听不懂猴话,怎么转告?”

    如故翻了个白,不知谁才是白痴。

    她和小雪猴是用意识交流,其他人听不见,而小雪猴叫出来的声音,只是寻常小猴子那样的吡吡声,柳儿能听得懂才怪。

    何况,止烨哪怕身上只有一两银子,都会去给柳儿买药,他对柳儿做到这一步,可见是真心喜欢柳儿,只不过和她母亲签下了协议,有她这块绊脚石在,所以才不能和柳儿正大光明在来往。

    现在伤成这样,最想见的也应该是心爱的女人。

    柳儿这时候想去照顾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固然可以用当家夫人的身份不让他们见面,但他救她一命,她这么做的话,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关键是,止烨早晚会知道这件事,到时不知要怎么怨恨她。

    她何必只凭着那点莫名其妙的不舒服,做这种恶人。

    头上的绿帽子戴着就戴着吧。

    回头见云末正静静地看着她,她明知道他听不见她和肉丸子的谈话,但仍觉得他好像看透了她,知道她刚才让肉丸子去做的事。

    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这小宠太没规矩,欠调教,不时地要教育一下的。”

    肉丸子立刻反驳,“没规矩,欠调教的是你这个变态女人。变态女人半点不懂得爱护幼小,居然把我直接丢出车厢,也不怕摔着我,压着我。”

    它是在山里窜上跳下的野猴子,而车外尽是柳枝,它随便伸个手就能抓住几根,这也能摔着它,才叫见了鬼。

    如故直接当没听见肉丸子的抗议,看着云末笑得一脸春风,“你懂医?”

    云末给止烨把脉的动作麻利熟练,如故当时只顾着担心止烨,并没多想,现在闲下来就品出味道。

    “略懂。”

    “略懂?”那手法,如故怎么看都不像是略懂,而是很懂。

    “人在外,总要遇上各种事情,病病痛痛更是不能勉强,所以也就多少学了些。”

    如故无语,她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学了这身半吊子医术,对止烨的伤都不敢下结论,他只是多少学了些,就敢断言止烨无碍。

    “你到底会多少东西?”遁术,医术,算术……除了这些,平时遇见的事,也没见有哪样难到了他。

    “有需要的,都懂点。”他语气自然,好像在说,他会的都是吃饭睡觉这样的本能事。

    如故审视他,他也在审视如故。

    寻常人亲眼看见夏婆婆自爆那样的可怕事,按理会吓得不轻。

    她眼里没有恐惧,只有担忧和没能退去的惊愕。

    夏老太婆整个身体爆成了碎片,其威力可想而知。

    止烨为了保护如故,没办法再护住自己的要害。

    他受到这样大的冲击,情况一定很糟糕。

    她用了一根管子,把自己的血注入止烨身体里面。

    更说明,当时止烨一定出了很多血,多到让她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救治止烨。

    因此,他可以断定,止烨当时生命垂危。

    止烨并非人类,而是灵兽,在生死的边缘,会自发地自救。

    他相信她一定看见了那些不同寻常的事,但她在看见他们后,却半字不提,像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下意识地在保护止烨。

    现在的她冷静,坚强,不再是儿时那个只知道缩在他身后,寻求庇护的小女孩。

    这是他这些年对她培养的结果,但她以这样的姿态对面他的时候,心里却生出一抹难言的滋味,苦涩酸楚。

    “如果不想柳儿见止烨,只要郡主的一句话就可以办到。”

    他一句话就踩到了如故的痛脚。

    如故有些窘迫,“都说宁拆十座桥,不破一桩婚。我最近正在吃斋念佛,怎么能做这棒打鸳鸯的事。”

    “你早上才吃了个油鸡腿。”云末温柔提醒。

    “我那是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留。”如故面不改色。

    云末偏头笑了一下,手指突然卷了她耳边乱了的一缕碎发,慢慢绕到她耳后。

    他做得很慢,生生把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做得暧昧无比。

    如故感觉到他指上的发丝在脸上挠过,痒痒地,那痒仿佛不在脸上,而在心上,痒得她呼吸有些不顺畅。

    她不习惯这样的调情调调。

    想把他的手推开,却像被施了定身法,半点不能动弹,只能任由他摆弄。

    “郡主想要什么样的一桩姻缘?”他的声音极轻极软,像情人间的亲昵爱语。

    明明是很寻常的一句问话,如故的脸却像被火烤过,瞬间腾起两片红云。

    想起儿时被小郎抱在怀里,在灯下看书的情形,心里像烤了一笼热炭,暖乎乎的。

    但紧接着想到穿身为殇王的小郎身下承欢的情形,如同一盆冷水泼在心头的暖笼上,火星子都不剩下半点。

    清亮的眸子忽明忽暗。

    他明明知道是她,明明知道她对他依赖,却还跟她打那荒唐的赌。

    她那时竟傻到以为他不是脑子进水,就是太过于自大,自己捡了大便宜,现在才知道,他打的那些小算盘。

    她缺阳气,而他可以给她阳气。

    而且他的身份,她早晚会知道,知道了以后,她如果抛不开儿时的情意,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和欲,他们之间全有了。

    那么他们之间离爱,还能有多远?

    如故自嘲一笑。

    她讨厌被人强迫,被人利用,哪怕他是她的夫君。

    说的好听,他是腹黑,说的难听就是奸诈。

    她脸上阴晴不定,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两口肉来。

    小郎,你这个奸人。

    你可以腹黑,难道我就不可以无赖?

    忽地眼角一抬,勾起一丝妩媚笑意,握住云末停在她耳边的手,“我想要的姻缘嘛……要身边美人环绕,每晚上的枕边人要不同,男的女的都没关系,关键是要漂亮,看着养眼,而且床上功夫要好,好到能让人醉死温柔乡。”

    云末眼角噙了三分笑,不接她的话。

    如故接着道:“对了,我看你就挺好,人长得好,又能干,要不你来做我后宫的老大,众多美人都归你管着。”

    云末笑而不语,满口胡言,没句真心话。

    “这样的姻缘是不是挺好?”如故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不要脸,太没下限。

    “这次越皇召见郡主,是为了郡主的婚事,郡主是想让皇上定下的郡马也归云末管着?”云末不愠不恼,一针见血。

    如故皱眉,难道母亲见她是为了北皇代萧越向越国提亲的事?

    “那肯定不成的,萧越那倔驴如果娶了我,怎么可能还让我后宫美人三千,我自然是不能嫁他的。”

    云末睨着她似笑非笑。

    如故皱眉,“要不,你跟他打一架,把他打跑了,他自然不敢再起娶我的心思。”

    “他可是南征北战的将军,而云末……”

    “明的不行,我们来阴的,他再有本事,也躲不过暗箭。这是你最擅长的,是不?”谋士嘛,不想阴谋诡计,想什么?

    “郡主为什么会认为,萧越太子会要郡主的一颗忠诚之心,而云末却会甘愿做那众夫之首,打点后宫?”

    如故僵住。

    不管云末是不是殇王,但他现在的身份是她院子里侍郎之一,于是她信口开河,来糊弄云末。

    这时,蓦地想起他是何等清高霸道的一个人,否则的话,又怎么会和极品女一直保持着亲近却不亲密的关系。

    她这玩笑开过头了。

    悻悻一笑,“其实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心爱我,而我也爱他的男人。找个太平的地方,做做小买卖,养几只猫猫狗狗,再生两个孩子,累了可以靠在他肩膀上,看孩子和猫猫狗狗打架。”

    他凝看着眼前的小女人,眼里的笑慢慢退去。

    从如故手中抽出手,退过一边,取了本书出来翻看。

    如此简单的一个愿望,对许多人而言,却是遥不可及。

    数千万的百姓,苦守着一潭毒水,每天都有孩童承受不了水里的污毒而夭折。

    他们怀抱着孩儿冰冷的小尸体,有的只有痛苦和绝望。

    他安静地坐在车厢一角,明明还是平时的温文尔雅的模样,但如故却感觉到一股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不管他化成殇王时是什么样子,但他守着这个身份的,一直温柔地守在她身边,每一句话,第一个动作都让她觉得亲昵温暖。

    这样疏远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如故在二十一世纪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被人疏远惯了的,但云末这时的这种疏离感觉却让她心里微微刺痛。

    她从来没有在优越的环境中生活过,不会因为云末他们几个在府里的身份,她就真当他们是给她暖床的侍儿。

    如故很清楚,侍郎,只是他们留在府里给她支撑阳气的幌子。

    等有一天,他们不再需要母亲给他们的东西,他们就会毅然离开。

    不但她明白,极品女同样明白,所以才会出现,他们虽然有临安郡主的侍郎的名分,却半点不把她这个郡主放在眼里。

    后宫什么的,她不过是玩笑,也只能是玩笑。

    但经过这些日子的一起生活,她把他们当成了家人。

    虽然‘家人’二字,对她而言,实在太奢侈了。

    如故的掌心里还残留着他手上的余温。

    她慢慢把手攥紧,希望那点余温能留得长久一点。

    压下内心的失落,看着云末清秀俊逸的眉眼,“我娘真想让我嫁萧越?”

    “郡主即便是想嫁萧越,恐怕现在也是嫁不成的了。”云末淡淡道,“越皇没有和北朝结亲的意思。”

    如故怔了一下,感情他刚才说那些全是顺着她的口风戏弄她的?

    脸像刚被人摁在火上烤过,火辣辣地一片,瞪着面前云淡风轻的男人,恨得磨牙,真想一把抢过他手上的书掼在他可恶的脑门上。

    如故越是难堪的时候,越能发挥她厚脸皮的本色,装作没事一样趴到矮几上,托着腮帮子,

    “不如我见了母亲,和她说说,让你回越国吧。”

    “郡主希望我去越国?”云末的语气淡淡的,眼只看手中书页,不看如故。

    “你也老大不小了,换成别人,早妻儿满堂,你这么耗在临安府,实在浪费大好光阴。这里的男人,大多十五六岁就娶妻成家,到他这年纪早纳了好几房小妾,生了一堆孩子。你担着郡主侍郎的名分,都快二十了,还一个人单着,简直是浪费你的青春。再说,你是个人才,留在临安府管管杂事,实在太浪费了。母亲远在越国,要想见一次,绝不容易。难得我这次可以见着母亲,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和母亲好好地商量一下,给你谋个好前程。”

    他既然明知道她猜到了他的身份,仍不表明,那么她就当他只是云末,而不是那个混蛋殇王,“云末,你说呢?”

    他抬眼向她看来,看进她的眼,她眼底一片隐忍怒意,他能感觉到,她这次并非随口一说。

    “你可知道越国现在是什么情形?”

    “什么情形?”如故皱眉,虽然各国情况都打听了一些,但那些都是远道消息,一层层传过来,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越国太上皇传位皇上,传位不传权,真正揽大权的,仍是太上皇。太上皇信身边的国师,多过皇上。国师在越国的地位无人可比,就连执掌兵权的魏家也是国师干女婿。皇上这些年,虽然也慢慢有了自己势力,但太上皇对皇上的作为不是不知,而是睁只眼闭只眼,郡主可知道太上皇为什么要睁只眼闭只眼。”

    “为了抑制国师。”

    “不错,太上皇乐得看国师和皇上斗,他们只有斗,才会有所折损,不会一家独大。但前提是皇上的势力在太上皇可以掌控的范围之内。郡主让我云末回越国,是帮太上皇呢,还是帮皇上?”

    如故深吸了口气,就算她不懂宫斗,这么简单的道理,她还是可以想通的。

    云末去越国,等于给母亲添了一对翅膀,而太上皇绝不会允许母亲飞起来。

    不让母亲飞起来,就只能折了她翅膀。

    所以云末回越国恐怕不是谋前程,而是踏上黄泉路。

    如故突然间觉得,母亲把云末留在临安府,不是仅仅以教导她来隐藏身份这么简单,而是在太上皇看不见的地方,建立的另一股势力。

    云末的谋略,钱家的财力,水族的官运,容瑾的医术,止烨的未知能力……

    现在又送来了一二三四。

    这只是她能看见的,不能看见的,不知道还有多少。

    如故自嘲地笑了一下。

    把这些人聚拢在一起太过显眼,难免不会被人猜疑,但有她缺阳气为幌子就不同了。

    她还想支开云末,简直异想天开。

    “当我没说。”如故想通了这点,反而释然了。

    在她不能炼出赤阳丹,与殇王站在同等高度的位置上以前,他们继续用她当烟雾弹,而她继续拿他们当符身护。

    彼此利用,共同获利。

    只是,在她刚刚觉得自己有家人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只是这些‘家人’的一个工具,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如故正有些郁闷,一梅在外面传话,说越皇要迟两天才到常州,让如故路上不用太赶。

    虽然,她儿时过得无比凄惨,但她母亲并不是对她不理不顾。

    起码让老妪把她交给父亲。

    就算她是母亲用来养兵的工具,但这些人确确实实全心护着她。

    止烨为了救她,差点丢掉性命。

    再说,母亲作为一个傀儡皇帝,如果没有一系列的手段,也无法生存。

    所以,如故明知道自己只是一颗棋子,母亲在她心目中,仍不是那么不堪。

    她打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亲娘。

    这次是第一次去见母亲,难免紧张。

    想着别人去见家中老人,都少不得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

    她对自己的这位母亲的喜好一无所知,加上她这位母亲当着皇帝,什么也不缺,想送一样合她心意的东西,真不容易。

    如故想爆了头,也不知道该送点什么。

    好在母亲到常州的时间延后了两天,她还有时间好好想想。

    想到之前听石海村的人说,这附近有一个叫张家村的地方,村里有一个叫张卢的人,编出的草藤枕,夏天睡上一整夜都不会起汗。

    如故想,宫里的人什么珍贵东西都有,但宫里负责采办的人,未必敢拿这种乡里人用的东西给母亲。

    横竖没事,不如在张家村停一停,看一看那草藤枕是不是真有这么神奇。

    如果真有这么好,送给母亲,倒也算是一片孝心。

    张家村只得二三十户人家,很容易就打听到张卢的住处。

    如故不愿一大堆人拥进村,吓着村民。

    除了云末陪着,就只带了一梅。

    张卢五十来岁,一脸的憨厚。

    屋里堆着大大小小不少藤枕。

    如故拿起一个,藤枕织纹细腻,丝毫不差过她府上的那些所谓的大家产品。

    大冬天拿在手上,并不凉手,但清爽舒适,恐怕到了夏天真能不起汗。

    也就挑了几个,正要离开,张卢说,他才编了床席子,也和这草藤枕一样,睡着不会发热起汗。

    枕头小,不发热起汗,已经不容易,垫在身下的席子能做到这点,就越加困难。

    如故虽然不太相信,但仍跟着张卢走到院里观看。

    如故身边的用来压草藤的石轮突然滑脱,向她压来。

    一梅离得远,想施救已经来不及。

    云末猛地把如故往旁边一推,如故险险避开石轮,而云末的一只手却被石轮压住。

    如故忙爬起身,向压石轮下的手看去。

    压在石轮下的手血肉模糊,也不知道骨头有没有压碎。

    如故心头一紧,叫住想推开石轮的一梅。

    如果把石轮推开,那么石轮就又得在云末的手上再辗过一次。

    云末的手已经受伤,如果再辗一次,会伤上加伤。

    如故果断道:“抬起来。”

    一梅功夫虽好,但终究是个女子,力气有限,而如故就更加没用。

    两个人根本抬不起石轮。

    如故向吓得愣在一边的张卢叫道:“还不过来帮忙。”

    张卢见伤了贵人,早吓得面无血色,被如故一吼,才回过神来,小心地抬起石轮。

    如故再顾不得草藤枕,拉着云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张家村,回到车上,查看他的伤势。

    云末的手,看上去血肉模糊,伤得极重,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如故给他处理了伤口,小心地缠好绷带,才松了口气。

    云末一声不哼,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看着如故熟练地把绷带打了个结,嘴角的笑意即时深了两分。

    如故望着他含笑的眼,淡道:“你故意的。”

    云末抬眼向她看来,迎视向她的眼,“哦?”

    “你是故意受伤。”

    “何以见得?”

    “直觉,你不该避不开。”如故倒了杯给他。

    他笑了一下,不答,也不否认,把杯中茶一饮而尽。

    **

    如故他们的马车离开张家村,张卢匆忙回屋,一扫刚才的憨厚模样,抱开屋角的一堆草,墙壁上露出一个小洞。

    张卢从洞口钻了出去,钻进隔壁一间屋子。

    他刚刚进屋,一条人影鬼魅一样贴在窗外的房梁上。

    屋里站着一个蓝袍人,袍子上绣着虎头。

    张卢上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怎么样?”蓝袍人急急问话。

    “大人,云末不会是殇王。”

    “如何见得?”

    “属下故意弄松石轮,向临安压去。”

    “难道说他眼睁睁地看着临安受伤?”

    “如果他真那做,反而让人怀疑。”

    “那他……”

    “他出手推开如故,自己却伤在轮下。石轮滚下的迅速,寻常人虽然避不开,但功夫稍微好些的,都能避开,何况殇王?所以属下可以断定,他不会殇王。”

    手毁了,还怎么拿武器打仗?

    殇王再狡猾,也不会拿自己的手来开玩笑。

    蓝袍人长松了口气。

    梁上人影跃下房梁,隐身屋后,转眼间去得不见了踪影。

    那人进了林子,抄着进路,几个起落就追上如故的车队,脱下身上布衣,露出一身华丽的紫红锦服,跃上如故的马车,揭帘进去。

    妩媚的眼睛瞟了如故一眼,身子一歪,坐到矮几旁,和云末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如故伸手去拨小开的算盘子,“你们利用我来演了一把苦肉计,总该让我知道,张卢是什么人吧?”

    “是国师的人。”云末笑吟吟地看着她,“郡主还想知道什么?”

    “你们之前就知道张卢有鬼?”如故问开了头,就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

    “你们怎么发现的?”

    “这得拜无颜所赐。”云末轻睨了无颜一眼。

    如故迷惑了。

    小开把话接了过去,“天下什么稀罕东西,无颜都要亲眼看识一下的,如果世上真有那么神奇的草藤枕,他早就抱上十个八个回去换着用了。从来没有过的东西,突然间在你派人去打听有什么稀罕东西的时候,传得神乎其神。那么这件事,就只有一个可能,骗你去张家村。”

    “他们骗我去张家村的目的是什么?杀我?”

    “如果他要杀郡主,不会选有云末在身边的时候下手。”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试探云末。”

    “他们怎么知道,云末一定会随我进村?”

    “止烨和玉玄都不在你身边,而我是不耐烦跟着你的,所以你身边只能是云末。”

    “可是他们试探云末做什么?”

    云末向如故看去,淡淡道:“他们怀疑我是殇王。”

    如故眼皮一跳,“结果如何?”

    “殇王一身功夫炉火纯青,而我却躲不开那石轮,郡主认为结果会如何?”

    “结果他们认为你不是殇王。”

    云末微微一笑。

    如故话头一转,“你是吗?”

    “郡主认为呢?”云末抬头,与她的目光胶在一起,神色淡淡的。

    小开把玩小算盘的手停住,目光停留在云末脸上。

    无颜突然‘哎哟’了一声。

    所有人都一同向无颜看去。

    “眼睛进砂子了,吹吹。”无颜翻着眼皮,凑到如故面前。

    如故把他的脸推开。

    无颜又把脸侧着凑到如故面前,指着脸上的一道浅浅红痕,“刚才追踪的时候,不小心被草杆子刮花了脸,快帮我看看,别留了疤。我一个戏子,可是靠脸吃饭的。”

    “我以为无颜公子是靠嗓子吃饭的。”如故鄙视了他一眼。

    这么浅浅的一道红痕,别说不可能留疤,就算留了疤,唱戏时脸上涂那么厚的粉彩,什么盖不住?

    “都得靠。”无颜冲她眨了一下眼睛。

    被无颜一场胡混,如故把想问的话给忘了,只是记住了她又被他们利用了一回。

    到常州只有一天的路程,一直强悍的如故,却得了风寒。

    姑娘们猜猜,下面谁会是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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