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奇音被排斥圈子之内,他反而看清了一些东西。

    尘上尘世有问题,上世宗族也有问题,但是,那又如何……当陆奇音心中想要一个‘主意’的时候,他真正发现:自己的脑子是空的。翻一翻脑子,除了吃喝玩乐和鸡鸣狗盗的小手段,其它什么都没有。这感觉就像一个差生拿到高考试卷,每一个字都看懂,就是不懂怎么解。

    考虑了好几天,陆奇音发现脑子依然如故。

    没有本事,无法平白无故长出本事来。于是,陆奇音找到了卫,将自己的思疑说明,求一个主意。

    但是。

    卫这样回应:“我出过多少主意,有人听过吗?”

    陆奇音愣了。

    他这时候才发现:根本不是懂不懂的问题,也不是聪明或蠢笨的问题,上世宗族即使有人明知这一切,结果也不会改变。跟猎灵团的贪婪一样,上世宗族的吝啬也一样顽固。上世宗族最有利的条件就是有钱,资源无数。但,上世宗族最不想用的手段就是花钱。

    另外。

    上世宗族最适用一群武力就是祖灵长者,但,最怕死就是他们。

    陆奇音开始意识到。

    上世宗族并不笨,也许他们都懂。只不过,他们不会改变自己的行动方式,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成全大家。在尘上尘世没有人同情失败者,哪怕大青奎这样的超界主宰,为了抵抗狂鸦而失败,也没有人同情它。相反,蛇族青氏一脉已经半隐居状态,担心大青奎沉寂期间遭遇侵袭。

    大玄周,大苍云,大乌栾陨亡身死。

    三人也算为了尘上尘世而死。

    可是。

    他们的族人被迫龟缩,或者惊惶逃离上世。

    所以。

    这个就是‘英雄’宗族的待遇……试问还有谁还敢当英雄?

    元煞,罗相云,卫偃师,他们也许不是智力,但他们会很笨吗?不,绝对不笨。他们都知道上世宗族的现状,可是他们都无力改变,也不想改变。好像大青奎那样挺身而出,他们知道是好的,只是他们自己绝对不做。他们希望有这样的人,但不希望是自己。

    五天后。

    陆奇音决定找元煞等等长者代表谈一谈,再次商议荒古一族入驻的后患。

    然而。

    这次商议没有结果,陆奇音相信大家知道有问题,但被元煞一句话驳得无话可说:“陆头领,你的话我们理解。但是,荒古一族只是‘可能’有害,而界外界联军是‘一定’有害。50%有害和100%有害的对比,你觉得我们选择哪一个?”

    陆奇音听懂了。

    上世宗族的真正问题是这个:永远只懂见一招拆一招,看一坑填一坑。

    这些人不懂预防。

    不。

    这些人不会预防,因为预防未知的危害需要……花钱。

    在尘上尘世,人们永远有两条退路:一,躲入虚空元壤星球内部避难。二,前往上世秘界的穷亲戚家避难。所以,一直胜利的上世宗族很胆小,他们一直准备了两条失败的退路。

    为什么极力打压其它下世?

    因为胆小。

    “多谢诸位,我懂了。以后我会尽量做事,不拖各位的后腿。”陆奇音看明白了,也打算日后好好努力用功。可是,不到十天时间,陆奇音回复了以往的状态。因为,他发现自己身边所有人都这样,得过且过,永远把复活池和钱财当成保障。

    努力什么的,不存在,努力抢钱倒是努力了。

    勤奋了几天时间,陆奇音发现自己没有一个伙伴,就好像一只小蚂蚁试图拉动一座大山那样,他马上就放弃了。

    回复常态,把事务交给元昶。

    没有交给白先生。

    为什么?

    因为元昶只是废物,就算他主事情报工作也是低水准,不可能会爬到自己头上。交给白先生,呵呵,一年半载之后,白先生肯定爬到自己头上,哨兵团早改姓白而不姓陆了。此时,在陆奇音的心目中……即使我是废物,这个位置还得是我的。否则,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可以优秀,但不能超过抢占我位置的程度。

    否则……卫就是榜样。

    一个月后。

    陆奇音再次回到祖灵长者的议殿,看着元昶‘侃侃而谈’,实际却没有什么靠谱内容。在这一瞬间,陆奇音忽然明白:为什么元氏宗族有很多菁英都没出头,元昶这种货色偏偏倍受青睐?理由跟自己一样,元煞也是需要一个不会抢夺自己位置的人。

    血盟盟主的白先生不到两个月就功业丰凡,然后……投置闲散了。

    如同当年蛊群的杰出表现一样。

    杰出之后。

    冷藏了。

    陆奇音扫望元煞和罗相云这些长者,发现大家都差不多表情。他们允许‘优秀后辈’出现,但不允许超过他们。不记得有多少年,这个群体没有注入新鲜血液了。不是真没有,而是不许。

    这一刻,陆奇音也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才离开,前往上世秘界那些穷地方。

    严格来说。

    上世宗族让蛊群传递错误消息,让虚空豪强们建立虚假的‘主宰之墙’……那不是伪造。因为,那只是复制。在尘上尘世这里就有原型,祖灵长者们共同构成一堵墙,断绝其他人的上进之路。除非实力修练提升,无法阻止进入这个层次,否则你不可能用第二种方法进入。

    除了尘上尘世之外。

    在虚空,在上世秘界,在界外界都有‘学者’或者‘匠师’进入顶层的例子,而且很多。但是,尘上尘世的长者议殿从来没有匠师和学者。

    所以。

    真真正正拥有‘墙’的上世,下世的伪造‘墙’只是复制品。

    我可以改变什么?

    一瞬间,陆奇音想到这个问题。然后,想想自己的战斗力……嗯,没有。又想想自己的技艺本领……嗯,也没有。再想想自己的奇谋巧计……嗯,还是没有。很好,太棒了,我什么都改变了,洗洗睡吧。

    要不明天锻炼一下?

    下一秒,陆奇音又想到这个问题。然后,想想自己提升到元煞的武力……嗯,没什么卵用。又想想自己达到大青奎的水平……嗯,貌似还是死。再想想达到武应符或卫公镜的程度……嗯,还是没用,前面还有师四渡和景太观这些人。

    师四渡都改变不了什么,自己又能如何。

    所以。

    “陆奇音头领,你有什么意见吗?”

    “喔……没,元副头领,你觉得这样就这样吧,我没意见。”陆奇音的幻想结束了。也许,没有意见才是正确打开方式。自己本身就是不懂的,不懂就不发表意见,这已经是最好结果了。

    就这样。

    一个上世宗族的‘愣头青’成熟了,但,一切事情都没有改变。

    上世宗族存在这么久,所有东西都已彻底固化。

    刀枪不入。

    水火不侵。

    没有人可以撼动这一切。哪怕所有人都明知道不对,也没有谁可以改变上世。

    由于血盟加入,情报工作顺利了很多。

    很快。

    界外界联军减少了入侵次数。

    与猎灵团的撕咬,上世宗族也开始慢慢占优。可是,稍稍占优之后元昶便出来接手,于是又是一通小学生操作。没有几年,猎灵团又嚣张起来了,上世宗族又被打压。这时候,大家不得不再次启用血盟,几个月内再次占回优势。

    随后,血盟再一次投置闲散,哨兵团又一次跳出来摘桃子。

    就这样。

    上世秘界和猎灵团再一次逞威,上世宗族再一次败退,血盟再一次起用。这明明是闹剧一般的故事,偏偏它就是真实的。陆奇音这几年感觉自己就像个废人,看见的都是傻瓜与蠢事。可是,每一次‘临阵换将’都会被通过,包括陆奇音自己也投赞成票。

    理由?

    一,血盟不是自己人,不放心大用。

    二,血盟更聪明,不像哨兵团那么傻和那么好控制。

    三,最大重点……利益!

    当有利益的时候,上世宗族一定是自己上。没有利益只有损失之时,大家才呼叫血盟和上世四界的保镖。陆奇音知道自己做了蠢事,但是,下一次上世宗族得势,有利益可图之时,他仍然会投票把血盟‘送’下去。因为他看透了,尘上尘世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在以前。

    陆奇音一直不明白陆空音为何变成那样。

    现在。

    陆奇音发现自己正慢慢变成陆空音。虽然实力还差一大截,但行事,个性,生活,习惯,慢慢都融入这潭泥中。

    偶尔听闻人皇闭关不出的消息。

    偶尔听闻狂鸦化茧蜕变的消息。

    偶尔听闻全新建立一个上世秘界的消息,但,陆奇音渐渐觉得都无所谓了。

    几年过去。

    几十年过去。

    陆奇音发现自己越来越关注虚空元壤星球内部的庇护所,越来越关注上世秘界的穷亲戚家圆,越来越关注自己的秘藏宝库。外界怎么样,那是大家的事。退路和宝库怎么样,这才是自己的事。以前脑海还闪过‘我是万众瞩目的主角’的宏愿伟志之时,现在,脑子只剩什么地方最好‘养老’的想法。

    “陆头领,这些年荒古一族的移居数量是不是有点多?”

    “嗯嗯。”

    “那我们怎么处理?”

    “你问元副头领。”

    “陆头领,这些年下世来客的数量是不是有点多?”

    “嗯嗯。”

    “那我们怎么处理?”

    “你问元副头领。”

    “陆头领,这些年脱离上世的小宗族是不是有点多?”

    “嗯嗯。

    “那我们怎么处理?”

    “你问元副头领。”

    “陆头领,这些年元副头领推荐的助手是不是有点多?”

    “嗯嗯。

    “那我们怎么处理?”

    “你问元副头领。”

    “……”

    陆奇音真心不想管,因为,这才是尘上尘世的节奏。

    想做事的人,卫……他被拒之门外。

    不做事的人,自己……稳坐哨兵团头领之职。

    这才是上世宗族的本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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