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喊人,刚张口,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让小甫给你绑上,你不能跪了,难道让我在这里跪一天?”

    叶苏玲嘴唇颤抖,“妈,疼,真的疼。”

    叶苏玲的母亲苏禹敬声音很沙哑,长的跟叶苏玲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禹敬埋怨道,

    “你也知道疼?我早上就让你穿一条长裤,你非要短裤套孝服!”

    叶苏玲哪里知道母亲让穿长裤原来是这个意思。

    安休甫一言不发,给叶苏玲把红布缠绕到膝盖上,起身冲着苏禹敬微微弯腰,

    “阿姨好,不,节哀。”

    安休甫口误,有些慌张。

    叶苏玲开始没有觉得什么,但很快回过味来,

    “你会不会说人话?”

    苏禹敬瞪了叶苏玲一眼,“摆正你的位置,他是,是来帮你的,你有什么权利对他呼来喝去?”

    叶苏玲翻个白眼,一脸委屈。

    平日里安休甫太没脾气了,养成她不自觉的强势。

    苏禹敬看向安休甫,“阿姨很好,小辉说你身体不舒服,什么病啊?”

    安休甫说道,“也不是什么大病,肠胃炎,空两天肚子,不是大病。”

    这个说辞本来是要应付叶苏玲的,但叶苏玲压根没有问。

    苏禹敬又问道,“你会按摩?”

    安休甫拘禁的站着,“在家经常给人按摩。”

    叶苏玲本想说个你一个孤儿哪来的家。

    但话到嘴边咽下去了,倒不是她觉得自己说话会伤了安休甫自尊,而是担心被她妈骂。

    苏禹敬点点头,“那麻烦你给花子捏捏。”

    叶苏玲紧张的朝着灵棚外看看,没人进来。

    安休甫蹲下来,开始按摩。

    叶苏玲觉得不好意思,但很快发现关节通畅了,只是膝盖皮肤火辣辣的疼。

    她刚进入状态享受按摩,安休甫就站了起来,

    “应该可以了,你站起来试试。”

    叶苏玲意犹未尽,“你多按......”

    她没有把话说完,她妈就在旁边,她从地上麻溜站起来,跺跺脚,看向苏禹敬,

    “好多了。”

    苏禹敬有些失望的摇头,“出去吃饭吧,我在这里坐坐。”

    叶苏玲确实很饿,这几天一直没有多少食欲,而今天可能是一直扣头,体力消耗有些大。

    “闷,不,安休甫走吧,一起出去吃吧。”叶苏玲差点喊出自己给起的外号。

    安休甫指指自己的肚子,“空腹两天。”

    叶苏玲出了灵堂。

    灵堂内只剩下苏禹敬和安休甫。

    安休甫不知道说点什么,坐在凳子上继续将烧纸拾起来,每三张叠一个长方形,苏禹敬自己满上酒,祭奠一下。

    接着从兜里取出一包烟,点了三根放在供桌边上,

    “现在不用戒烟了,你好好抽吧!”

    说完又递一根烟给安休甫。

    安休甫接过烟,自己点燃,深吸一口。

    之后看到苏禹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安休甫不自觉又把烟掐灭。

    苏禹敬说道,“花子说她因为你抽烟,所以才跟你分手的。叶四四为我也戒烟了,你就没想着为花子戒烟?”

    安休甫一脸懵逼,“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

    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以为灵堂里不让抽烟。”

    这次轮到苏禹敬一脸懵了,“你俩不是因为抽烟不来往的?”

    这要是放在以前,安休甫会心花怒放,但是现在他很冷静,他和叶苏玲不可能有什么未来。

    他也不再幻想这方面的事,今天来,只是想看看这些大学的同学,也来见叶苏玲最后一面。

    “或许我俩本来就不合适吧。”安休甫语气平淡。

    苏禹敬叹息一声,“唉,花子跟我年轻时候一样,开窍晚,你对她有点耐心,以前她回家老是说你。”

    安休甫露出一个憨憨的笑,有些得意,有些骄傲。

    毕竟他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苏禹敬继续说道,

    “我去年去过你们学校几次,但都没见到你,花子说你在外面兼职,偶尔回学校,阿姨知道你的难处,还是学习为主,这学期你连试都没考吧?”

    安休甫点头,“哦。”

    苏禹敬,“今天咱两也见面了,钱的事以后别操心了,阿姨给你垫着,挣钱的事毕业之后也不晚.......”

    苏禹敬不像是进来灵堂哭丧,更像是一个长辈进来跟晚辈唠嗑。若非她那一双红肿的眼,安休甫甚至怀疑,苏禹敬与叶四四可能没有多少感情。

    ........

    正乾财富中心大楼内,董事长办公室。

    “张总,您不是今天要给叶四四吊唁?”秘书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

    张正乾说道,“你和马总去一趟,替我买个花圈,如果遇到熟人,就说我有事,在外地赶不回来!”

    秘书嗯一声,接着说道,“张总,您夫人已经在您以前的办公室,呆了一上午了。”

    张正乾挥挥手,“别管,让呆着!没有重要的事,今天不要进我办公室!”

    秘书嗯一声,轻轻关上房门出去了。

    叶四四不死,他的公司,会死在这个夏天。

    现在他该高兴,但他却高兴不起来。

    娶妻娶贤不娶色,他是两样都没占,娶了个不淑!

    家里所有资源都往娘家塞,若非这个扶弟魔,他也不会被叶四四算计,差点万劫不复。

    奈何这老婆家情况相当复杂,没钱但有权,他惹不起。

    叶四四死了,举报叶四四证据,他也提交了,他在等暴风骤雨来临。

    只有叶四四那错综的关系网全部拔除,他才能绝对的安全。

    脚再次放在桌子上闭眼假寐。

    迷迷糊糊间,悦耳的女人声音传入他耳中,

    “你后悔当初的选择?”

    声音出现的突兀,张正乾应该惊醒的。

    但这个声音太软,太贴心。

    仿若这个没有谋面的女子,一直都乖巧的站在他的旁边。

    张正乾心里说‘是,我后悔当初的选择!’。

    但他又开口,他不想开口打破这种温馨。

    女人声音再次传来,

    “知道她在清原,为何不去找?”

    是啊,为何不去?

    他不是十七八的少年,很多事身不由己。

    得不到的或许才是最美的吧。

    温柔的声音附着他的耳朵,他甚至察觉到女人呼出去的气,

    “如果从头开始,你选择现在拥有的一切,还是选择她?”

    如果能重头开始,他打死不会选择现在的生活。

    当时虽然没有现在这般声望,但是银行里实打实的有存款。

    而现在,风光的只是表面,挣钱的是他,享受财富的不是他。

    张正乾开口了,“真能从头开始吗?”

    他开口说话,把自己惊醒了,他坐起来,眼角有些湿润。

    他没有去擦,垂下头,其实很想大哭一场,但到了这个年龄,哭一场真的是一种奢望,特别是他,就是脑袋掉了,也不会哭给谁看。

    “我来为你弹奏一曲吧!”

    张正乾欣喜若狂,他居然在清醒的状态下,再次听到这个声音。

    轻轻嗯一下,生怕把这个温柔的女人吓跑了。

    但不合时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来人啊,来人,抢劫!”

    接着张正乾的门被撞开。

    那个脏兮兮的乞丐捧着砚台冲入了张正乾的办公室。

    张正乾浑身颤抖,他朝着四周查看,没有看到那个要为他唱一曲的女孩。

    接着目光落在了那砚台上。

    砚台上的小人儿此时泪如雨下,墨池中,晶莹剔透。

    他觉得那是眼泪,那就是那个女孩为他流的眼泪。

    张正乾双目猩红,瞬间失去了所有理智。

    伸手抓起椅子旁边的杠铃,冲到了按着乞丐的两人身后。

    “嘭”

    “嘭”

    红白之物,喷射了他一脸。

    但是他怒气依旧没消除,继续朝着这两人的脑袋猛砸。

    外面传来了逃跑的脚步声。

    张正乾起身,如鬼魅一般无视了墙壁的阻隔,追上这两人,再次凶残的拿着杠铃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突然听到一阵琵琶声从自己的办公室传来。

    他起身,慌乱的整理一下衣服,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污/秽/物。

    回到办公室门口,没有敢推门,他害怕失去。

    女人唱吟开始:

    麦陇青青三月时,白雉朝飞挟两雌。

    锦衣绣翼何离褷,犊牧采薪感之悲。

    春天和,白日暖。

    啄食饮泉勇气满,争雄斗死绣颈断。

    雉子班奏急管弦,倾心酒美尽玉碗。

    枯杨枯杨尔生稊,我独七十而孤栖。

    弹弦写恨意不尽,瞑目归黄泥.......

    张正乾哭了,眼泪顺着下巴啪哒啪哒的落下。

    琴音沁脾,悠远而空灵,唱词惊艳,如诗如醉,声音温婉,不是人间有!

    而就在此时。

    “呱呱呱”皮鞋走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他手里握着杠铃,愤怒转身。

    来人不是别人,是他的妻子。

    妻子的身后,还跟着一群保安。

    “张总,我拦不住......”保安队长隔着老远就冲着张正乾解释。

    这不是他一己之力可以为所欲为。

    双目猩红褪去,身体软绵绵的靠着门框倒下,嘴里呢喃,

    “我独七十而孤栖,弹弦写恨意不尽,瞑目归黄泥。”

    他现在已经五十四了,离得七十还有几载?

    “张总,张总?”

    “张总昏过去了!”

    “快打急救电话!”

    那带着杀气而来的女人吓傻了,远远的站着。

    一群保安却乱作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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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位鬼胥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十月阅读只为原作者帅领一群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七章 敲门声(三)-上海鬼十八,第十八位鬼胥,十月阅读并收藏第十八位鬼胥最新章节 伏天记十月阅读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