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舒自小跟在父亲的身边,将礼节涵养都刻进了骨子中,帝王家的事情,她本不该插手。

    此刻也应该快步离开的,可是见到褚泱嘴角的鲜血,终是不忍,快步走过来。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来,却不敢用力擦拭,只能小心翼翼地轻轻蘸取褚泱唇角的鲜血。

    秀眉紧蹙。

    “陛下何必和娘娘顶嘴呢?娘娘所说也不是不无道理。”

    他微微垂眸,看着杜云舒眼中的关切担忧。但下一秒杜云舒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说道。

    “可……娘娘当着众人的面呵斥陛下,太过……”

    接下来的话杜云舒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自小的礼节修养让她不敢冒天下大不韪。

    “过分。”

    褚泱开口,将杜云舒没有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随后他伸手将杜云舒手中的帕子拿了过来,没轻没重地将嘴角的鲜血擦了擦,旋即就又坐在了桌案前,突然想起了谢蕴道。

    谢蕴道求他放过太后的时候,就是跪倒在这桌案之前。

    “太后,她只是太伤心了。”

    现如今,他将这句话说给杜云舒听,随后拿过一旁的毛笔,沾了沾墨水,用墨汁在名单上画圈,将几个名字给单独勾了出来。

    做完这些之后,他将这份名单再次交给杜云舒,轻声吩咐。

    “这名单所圈女子的家中,让杜大人不要动。”

    杜云舒点点头,既然已经动了将女儿送到宫中的心思,那就是有意帮衬褚泱了,没必要再从他们身上下手。

    褚泱要动的是朝堂上根基极深的老臣,且不服与他的。

    如此才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她伸手将那名单伸手接过来,朝着桌案上的手帕上看了一眼,那是她的帕子,现如今已经沾上褚泱的鲜血了,殷红的血点在淡蓝色的丝帕上格外明显。

    褚泱的眼神也顺着杜云舒所看的方向落到了手帕上,眼中了然,旋即说道。

    “朕待会派人洗干净了,给你送回去。”

    杜云舒摇摇头,她不是那个意思。

    “这帕子就送给陛下,臣女先告退了。”

    说罢,杜云舒转身就要离开,但是褚泱突然伸手抓住了杜云舒的手腕。

    “云舒。”

    杜云舒抬头朝着褚泱看过去,眼中有不解疑惑。

    “陛下还有事情要吩咐?”

    褚泱摇摇头。

    “朕自小便没有玩得来的兄弟姐妹,初见云舒姐姐的时候便觉得亲切,跟朕的亲姐姐一样。”

    杜云舒站在一旁静静听着,褚泱说了这么一大堆,她还是不知道褚泱的意思。

    随后就见褚泱低头,将腰间的令牌拿下来递给她,嘱咐道。

    “有了这块令牌,你可以随意出入后宫。”

    这可是褚泱的贴身令牌,见令如见人。

    杜云舒哪敢接,连忙跪倒在地。

    “此举不合规矩,更何况无功不受禄,还请陛下将令牌收回去。”

    “谁说你没有功劳了?那帕子就是你的功劳。”

    他上前,亲自将这令牌放在杜云舒的手心:“你将贴身的帕子送给我,我便将贴身的令牌送给你,如此才叫做礼尚往来。”

    “可是……”杜云舒咬了咬下唇,面露难色。

    “可是这令牌太过贵重了,还请陛下收回去,随便找了别人的东西赏给臣女就好。”

    但褚泱摇摇头,伸手抓着杜云舒的手包着那块令牌,用力攥了攥。

    “给你的东西就给你了,可要拿好了。”

    此刻杜云舒被那令牌惊的也顾不上羞涩了,连忙点点头。

    “陛下的东西,臣女定当收好。”

    瞧着杜云舒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褚泱突然笑了,昳丽的丹凤眼中荡开笑,仿佛蕴含着无数的情丝,看一眼便会沉溺其中。

    “你今后不要叫我陛下了,我字孑然,你以后便叫我孑然吧。”

    杜云舒一愣,抬着头看着褚泱不知道自己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了。

    过了好一会,这才垂下眸子,柔声唤了一句。

    “孑然。”

    褚泱满意地点点头,对着杜云舒道。

    “回去吧。”

    看着杜云舒的身影消失在面前,褚泱这才收回视线,眼神略微伤感。

    孑然是他母妃给他起的字,亦是他的保命之道。

    孑然一身。

    若非如此他今日也不能坐到这个位置上。

    自小到大还没有人喊过他的表字,杜云舒是第一个。

    他踱步走到桌案前,脸上的伤口仅仅是擦了擦便算了,也没喊太医来看,重新坐到座椅上,拿过一旁还来不及批阅的奏折,认真地看了起来。

    刚刚那送来的秀女名单中,有许多位大臣的女儿。

    但是独独没有杜云舒的。

    但褚泱不知道的是,杜奉为有意将女儿送进宫中,杜云舒不愿意将自己的今后锁在了后宫中,便悄悄把自己的名字去了。

    ——

    等到沈安合离开之后,商苑看着面前的火炉微微出神,眼前浮现梦如和她说的那些话。

    既然璇道派现如今沦为了杀手组织,有任务那便有买主。

    “你可知道是谁要让你们杀了我?”

    梦如摇摇头。

    “璇道派的人只管接任务,至于买主是谁,我们一概不知,只有萧峰知道。”

    萧峰,又是萧峰。

    所有的事情饶了一圈又绕回到了萧峰的身上。

    “可是萧峰失踪了,你妹妹身上的毒怎么办?”

    “他说过只要我杀了你,便会给我妹妹解毒,他这样的人不会失踪的,现在他可能只是藏了起来,不知道在哪看着我们。”

    梦如说得笃定,她没再说话。

    直到商温的声音传来,她这才微微回神。

    “姐,怎么了?”

    商苑让初儿去传话将商温带了过来。

    此刻他一进来便看见商苑坐在软塌上失神,他的院子距离商苑的房间有一段距离,故而他还不知道今晚都发生了什么。

    闻言,她抬眸朝着商温看过,问出那句困扰她许久的问题。

    “阿温,爹娘他们真的只是一个商人吗?”

    话音落下,商温那躲在厚厚水晶目镜下时常眯起的眸子,微微睁了睁,讶然地看着商苑,却没有说话。

    “若爹娘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怎么会和渝南城扯上关系呢?”

    若爹娘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商人,那萧峰骗梦和的话早就不攻自破了,梦和既然相信了这么多年,那就证明她爹娘当年真的去过璇道派。

    商温垂下眸子,敛起眸色。

    “我不知道。”

    见此,虽然已经有了预料,此刻听见商温如此说,她还是有些失落。

    也是。

    她都不知道的事情,商温怎么会知道。

    “没事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她摆摆手,示意商温可以离开了。

    商温抬步离开,在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突然顿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商苑,欲言又止。

    “姐,爹娘他们绝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闻言,她猛地抬头看过去,可是商温已经抬步离开了,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

    告别商苑之后,梦如找到了梦和休息的厢房。

    此刻梦和躺在软塌上,身上盖着被子,眸子紧闭,没有半点醒过来的迹象。

    她将鞋脱下,抬步上床。

    躺到梦和的身侧,伸出手轻轻抱住了梦和,此刻她身上还穿着谢裕安的披风,她微微闭上眼睛,鼻翼间只剩下两人身上的香气。

    她轻轻蹭了蹭梦和的额头。

    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滴在梦和的眼皮上,又顺着眼皮缝隙沁进梦和的眼中,试图用这种方式将眼泪中的苦涩心疼不甘后悔传达出去。

    但后者没有半点察觉。

    自从梦如出生便是璇道派独女,娇生惯养着长大,可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她六岁的时候便眼睁睁地看着璇道派被灭门。

    那些昨日还跟着她做游戏的师姐师兄,转瞬间便成了一动也不动的尸体。

    父母的鲜血溅到身上,如同滚烫的开水一般灼烫,但心底却冷极了。

    她本以为那天之后,她在这世上的亲人就死绝了,可是萧峰告诉她,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妹妹。

    等她见到梦和的时候,见到那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气质却截然不同的女孩子的时候,原本被寒冰封住的心脏又开始跳动了。

    她还有一个妹妹。

    可是不等她高兴,她就发现萧峰将妹妹培养成了一个杀人机器,没有半点喜怒的杀人机器。

    她看着妹妹认贼作父,却有苦说不出。

    就算萧峰没有给梦和下毒,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跟梦和说。

    怎么说。

    告诉梦和她一直感激敬重的干爹才是杀死他们父母的凶手?

    告诉梦和爹娘因为嫌弃她不祥,才将她送离了璇道派?

    这两件事情,其中任何一件事情,梦如都不知道该如何告诉梦和。

    她紧紧抱着梦和,心口绞痛,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若是小时候跟在父母身边的是和儿就好了,那和儿好歹也会有六年的快乐时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一柄锋利的刀没有区别。

    这样不是不好,就是不像人。

    ——

    太后随着秦淮回到自己的寝宫,头上的步摇在跟褚泱拉扯的时候已经掉了一个,此刻头发松松垮垮的,风鬟雾鬓。

    但现在她顾不上这么多了,抬头看着秦淮求助道。

    “秦淮,怎么办?他现在不听哀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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