紊乱的时间感觉,如同激荡的乱流,冲击着江南的意识。

    飘摇的自我在无边的虚无里游荡,物与我,我于物何以区别,在缺乏感觉的指引下,尤为明显。

    人类失去了必要信息,对于自己也会陷入迷茫,是何等的脆弱...(江南疯狂地给自己加词)

    脚步声响了多久,他不甚清楚,直到他感觉眼帘处有了朦朦胧胧的一点微光,视网膜的成像功能开始起作用了。

    再接着是嗅觉,一股松脂的燃烧的幽香,在鼻孔里乱闯。

    最后身体的痛觉,胃部传来剧烈疼痛,应该是空腹胃酸开始腐蚀胃壁的缘故。

    苏醒已经不远了,江南挣扎着想要把眼皮睁开,一次,一次,再一次...

    另一边...

    幽闭的黑暗里,三根火苗摇曳在无边的沉寂里。

    一张满是胡茬的脸,在灯火里出现又隐没,出现又隐没,伴随着哒哒哒的一串简单有重复的脚步声。

    “有点棘手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胡茬在一根火苗前停下来,那张浓眉大眼挤作一团,任谁都知道他的意思。

    “要活的,无论是出于私情还是全局,都不得有失,”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加上这幽闭的空间,更加沉闷。

    女人没有回答,有些事情不是人决定的,诸多的意外将世界描绘地比小说都出彩。

    男人的脸抽搐了一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这个没头没脑的话题。

    松脂不够纯,草绳灯芯时不时会发出微微的一两声爆鸣,火光大起。

    一刹那的花火,将这个冷冻室照彻。长十米有余,宽约五米,金属架次第腐朽,歪歪斜斜停放着二十个玻璃容器。

    一些容器已经被人为破坏,空空如也,是砸开的,玻璃碎了一地。

    另一些完整的容器里存放着深蓝色的溶液,溶液里浸泡着男男女女,青年,有中年,甚至老年人。

    只是有些溶液也不是单纯的蓝色,有的散发着微微的淡黄,溶液里漂浮着除了人以外的其他生物。或许是腐败霉菌。

    整个冷冻室破旧而恐怖,散发着活死人墓一般的恐怖。

    又是一声爆鸣,火苗剧烈燃烧。火光照到了一个特别的玻璃管上,底座上刻着两个剥蚀了的汉字,江南。

    玻璃容器平躺在地上,碎去了上边的一半,豁口处正滴着水滴,里面的溶液已经完全排干,一头湿哒哒的浓发将少年的头包裹起来,看不清面容。

    长期的浸泡让玻璃管中的人,略显浮肿,赤裸裸地身体有些不真切。

    “已经两个小时了,”女人从黑暗里站起身来,带起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这个时候方才能够看清,这个人的面容,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妇女,一身土黄色的葛麻衣服,大袖,宽衣,无纹饰。做工粗糙,堪堪蔽体,还露了一两抹肉色在外边。

    一只手里一把淬火的短刃,另一只手里一个瓦罐,女人将瓦罐一抬,淋在短刃上,一股浓烈的酒香溢满密室。

    女人皱了皱眉头,看着驳杂的液体,心里很没底。然后将短刃用力地甩了甩,放到火焰上一撩,整个刀刃开始燃烧,散发出妖艳的火光。

    “割断脐带会不会把人给割死?”男子看着火光发出了灵魂疑问。

    女人耸耸肩,“蒸馏提纯技术不够,酒精不纯,鬼知道里面有什么成分,生死随缘吧!”

    男人扶着额头,“希望神保佑他吧。”

    走到玻璃管前,男人将一盏灯缓缓地凑过来,将这个简易的手术台照亮。

    手术不复杂,反而相当简单,剪断脐带就行。一刀生,一刀死,就这么简单。

    脐带剪断会留下一个创口,直达体内,属于身体薄弱环节,伤口感染的话,看天意吧。

    滚烫的刀将脐带利落的斩下,女人将刀刃平覆在伤口上,伤口瞬间传来焦糊的味道。

    玻璃管中的少年,身体一顿扭曲,啊呀一声破口而出,眼睛瞪大,满是血丝。

    女人收回手来,看了一眼野人一般在玻璃管里扭动身体的少年,“肌肉有些退化,其他并无大碍。”

    男人看着陷入疯狂的江南,微微有些动容,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刀伤的痛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我要你拿的东西拿来了吗?”女人将手里的刀用一张麻布裹起来。

    男人点点头,对着远处喊了一句,“拿进来。”

    嘎吱,一声,腐朽的铁门被推开,一个少年捧着一个竹篾编织的筲箕进来,里面装着一堆棉花。

    “沂蒙叔叔,”小孩子扬起头来,邀功。

    男人伸出手,摸了摸小孩子的脑袋,夸了一句,“不错哦~今天晚上烤山鸡吃。”

    女人抓起一把棉花按在伤口处,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段麻布捆在江南的肚脐上。

    痛苦让人失去理性,江南受到感觉支配,在玻璃管里痛苦挣扎。

    吓得送棉花的小男孩,连忙后退了好几步。沂蒙侧过身用身体挡住了小男孩的视线,见血的事情,会给小朋友心里留下阴影的。

    “阿康,你跟莫叔叔先回去,弄一点盐巴来,晚上烤肉!”男人结果小男孩的筲箕,用头示意那小孩快离开。

    小男孩也是被吓到了,连忙退了出去。

    女人皱着眉头,一只手将江南按住,然后单手熟练的在肚子上打结。

    江南初醒,四肢乏力,哪里是女人的对手,被操作得明明白白。

    女人过来许久才直起身来,“奇怪得很,这个小东西,过了这么久依然这么有活力,别人苏醒的时候蔫蔫的,他怎么就还有力气挣扎?”

    沂蒙看着全身青筋暴起的江南,也是长舒了一口气,基本上算是活了。

    “毕竟,在千百年前,他就是一个异类”,沂蒙垂着眼帘看向江南。

    女人一愣,看着怂成一团的江南,“异类?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沂蒙嘴角勾起迷人的微笑,“在我见过的所有人里,他是最特别的。我想当初的基地也是这么想的,才会把他选做最终的兵器。”

    女人想起了第一次打开这个冷冻舱的情景,所有玻璃管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二十个人的冷冻舱,一半人失去了生命体征。

    这个少年的容器,被放置在中央,远离任何支架,显然是特殊放置的。

    他的底座上,刻着一行字,“江南,第五批,最终兵器。”

    “最终兵器?”女人呢喃着这个词,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都过去了千百年了,最终兵器还有用吗?”

    沂蒙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想他应该并非毫无准备。”

    迷途漫漫通往何方,希望的灯火在暗夜里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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