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凡似乎已经缓过来,她心平气和的看着大夫:“只要是病,那就有的治,既然您无从下手,可有别的指引之路?”

    大夫踌躇片刻摇摇头:“没有啦,孩子,你就别费心力了。如果我都不知道是何病,该怎么治,那别人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那我就只能这么坐以待毙吗?”洛凡不甘心,后瑶此时信了大夫,默默走到洛凡身边,拉着手臂算是安慰她。

    大夫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口,闻言:“或许只有祈求老天吧!如果你信人世间有神有仙,可以去女娲庙试试。”

    后瑶送走大夫,洛凡也不管不理,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眼睁睁的看着床上明明有气却一动不动的爹娘,心里的那种无奈苦的要命。

    黑暗中,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到世上,谁都不认识,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两个老人的爱,成为他们的女儿,可好景不长,却发生这种即将天人永隔的境况,这叫她情何以堪?

    后瑶返回时,洛凡平静的小脸上已经挂满泪痕:“二姐,你别这样,我看着都好难受啊。”

    听到声音,洛凡才猛然回神,想起大夫临走时说的一番话,转向后瑶:“女娲庙在哪里?”

    后瑶一愣:“?”

    “女娲庙,女娲庙在哪里?”洛凡一眼不眨,似是在乞求,又好像全部希望都在后瑶身上。

    这次听清了,后瑶也傻了,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女娲庙便是这村子的邪地和禁地,或者她更惊讶眼前的二姐到底是不是二姐,如果是二姐,整个村子没有她不知道的事,何必又来问她?

    洛凡已经说得很清楚,可后瑶还在那儿装傻充愣,瞬间耐心全无,一声沉闷嘶吼:“我在问你,女娲庙在哪里啊?”

    可能是被气魄镇住,也可能是害怕的说不出话,后瑶惊恐的伸出手指向村子的东南方。

    洛凡忽的起身,冲向后瑶,抓着她:“好,谢谢你,你在这里帮我照顾他们,我去去就来。”

    说完,甩门而去。

    “二姐,你不能去……”(女娲庙是个邪地,也是村子禁地,你会惹祸上身的)

    可是洛凡已远去,压根没听到后瑶后面说了什么。

    回到屋里,感受着突然静下来的氛围,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老人,后瑶怎么都觉得恐怖的难受,可是二姐的爹娘是好人,对她也很好,就这么走开,实在是于心不忍。

    想来想去,后瑶决定离开屋子,走进洛凡房间,看着眼前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不禁感慨:“你到底是不是二姐啊?”

    看不到周围的青山绿水,感受不到路人疑惑的眼光,洛凡一路朝东南方跑,直到眼前出现一排排栅栏挡住去路。

    “洛凡,你这是干嘛?”一个看管人冒出来。

    “我要去女娲庙,可是从这里走?”停下后,洛凡才感觉气喘吁吁。

    那人上下打量一番,不耐烦的说:“你是不是傻了啊?我知道你什么都不怕,难道你忘了这里是禁地吗?回去回去,赶紧回去。”

    “可是我爹娘生病了,我要去祈福的。”

    “不管去干什么,就是不能过。”

    “为什么?”

    “鬼知道为什么,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能破。”

    洛凡又急匆匆去找了村长,可就算是费尽三寸不烂之舌,村长也没答应,她只好返回栅栏地。

    ……

    “大哥,你就行行好,让我过去吧,这还是咱们村的大夫告诉我让我来的,你这不让我过,就是杀我爹娘。”

    洛凡好说歹说,看管人一听自己可能是在杀人,开始犯犹豫,可就在此时,村子方向传来乱七八糟的脚步声和议论声。

    洛凡回头,原来是村子里的人,正是村长召集而来。村长见洛凡软硬兼施,他就是不答应让她进女娲庙,怕以洛凡泼辣的性格会硬闯,这才随即去村里喊人。

    情况不妙,洛凡撒腿就跑向栅栏,但就在她刚爬到一半的时候被几个眼疾手快的人拉了下来。

    “放开我,放开我!”洛凡自知已经逃不掉,哭着喊。

    这时,村长走过来,挥挥手,示意放人:“你这小娃娃,怎么就不能让大人省省心呢?”

    “我跟你说了,我要救我爹娘,你能见死不救,但我不能。”

    “谁都历经生死,但从没人敢越池半步,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你也不例外,懂吗?”村长再看不下去,也不能破这个例,否则以后村子遭殃可咋整。

    “规矩,什么破规矩,难道比人命还要重要吗?你们就是固执,死板。”洛凡站起身,泪眼梨花的看着村长:“老村长,您倒是说说看,为什么不能上女娲庙?”

    桃李村出现已有千年,没人知道这个村子是从何而来,但是从一开始就流传着一个可怕的故事,女娲庙是神庙也是妖庙,很久很久以前受尽万千香火,可突然有一天,天降符咒:女娲庙方圆数十里从此不许任何人踏入,踏入者死!

    当时这片区域其实不止桃李村一个村子,突然莫名其妙降符咒,必然有许多许多人不信,觉得是有人故弄玄虚,更有胆大艺高的人前去,可再也没见回来。

    后来,但凡有人去过女娲庙的村子,不是一夜之间被大火吞噬,就是被山上的洪水猛兽给屠村。

    短短几十年,最后只剩下桃李村。

    久而久之,女娲庙变成了众鬼栖息地,便也成了桃李村的禁地。

    洛凡这下才明白,村长为什么会如此看重此事,只不过是去趟女娲庙,居然还召集村民前来阻止,看来,此事确实是非同小可。

    但是爹娘危在旦夕,连大夫都说只有老天才能帮忙,信与不信姑且放在一边,只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呀。

    “村长,我明白了,但是……”洛凡底气依然不足。

    “孩子,我知道你孝顺,但是你不能害了全村人啊,大叔也是为了顾全大局。”

    “那我……”洛凡进退两难,心如刀割,身体如若无骨般蹲坐在地上,靠在栅栏上。

    就在洛凡和村长对峙时,不远处,村里唯一的大夫悄悄地往这里看,看到洛凡不顾一切愤愤然想要硬闯时,他便紧蹙眉头。

    当看到村长苦口婆心一席话,洛凡便晓以大义后,他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这种欣慰和他今下午走出洛家时的欣慰如出一辙。

    洛凡没有离开,但也没有再往女娲庙走近一步,蜷缩着,久久靠在栏杆上,双臂横在膝盖,下颌杵在手臂弯,眼神落向没有一丝定点。

    村长连同村民看她这么难受,几次三番劝说无果,吩咐看管人一定要注意,打算回村。

    “村长,请留步!”一直观望的大夫不知何时从侧方走过来。

    农大夫并不是这个村子的人,而是十年前才来到这里,当时村子里正在闹疫病,幸好农大夫经过,出手相救,才使得村子存留。

    从那时起,他便留下来,成了村子唯一的大夫,而且,农大夫看病不收银两,只需一饭一菜或者一支香便可,也让村民们越发人人敬仰,爱戴!

    村长一看是农大夫,即可笑脸相迎:“原来是农大夫啊,看这天色渐黑,你这是何往啊?”

    “村长也是好久不见,幸会幸会。我这是……”农大夫看一眼蹲在栅栏处的洛凡,接着说道:“……为她而来。”

    闻言,村长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虽说调皮捣蛋,但也不是坏孩子,现今她爹娘身染重病,她这非要去女娲庙啊。”

    “那为何不让她去试一试呢?”

    “自古哪有什么鬼神之说,祈福能有用,世间便不会死人啊。”村长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眼露精光:“对呀,农大夫,你不是神医嘛,当年疫病都能治好,你可以去给这孩子爹娘诊断一二啊。”

    农大夫一脸惭愧:“村长,你真是抬举老朽,老朽已经去过,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周围顿时一片哀叹。

    农大夫接着说:“既然村长并不在乎什么鬼神之说,那为何不让这孩子去一趟女娲庙呢?”

    村长一时难以应答,村民中一人回:“她要是去了,以后村子会遭殃的,我们都死无全尸,到那时可如何是好?”

    农大夫摆摆手,不以为然:“老兄此言差矣,老朽来咱们村子那年已经遭受过一次灭顶之灾,可那时可有人曾去过女娲庙?

    命运天注定,至于村子日后如何都还未知,但孩子爹娘已然命在旦夕,岂能不顾眼前啊?

    当初我能留下,也是看村里人心善良,敢作敢当,如今可不能让伯仁因尔而亡啊!”

    话虽谦虚,但村长听的出来,农大夫言语中是在帮洛凡讲话,但千百年来老祖宗规矩就在眼前,这叫他着实为难。

    洛凡不知何时,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直在农大夫和村长只见游走,见村长没有辩解,心里亮起一道光,走到村长面前:“村长,求您了,就让我去吧。”

    村长不言语,但村民们有些许纷纷反对。

    “农大夫,你看这,以后我这村长可怎么当啊,自古以来,村子里从没人进过这禁地。”村长一方面怕农大夫不悦,一方面又怕违了规矩,遭天谴。

    听着村民的反对声,看着村长的为难,农大夫刚要开口,就听见洛凡侃侃而来。

    “村长,您放心,我只要进去,不管将来生死如何,都不会再踏进桃李村半步,若是村民们怕给村子带来不祥,我离开的这一年你们可以暂时离开家园,一年后再回来。

    如农大夫所言,村子已然蒙受灭顶之灾,日后再有的可能性极小,除非老天爱杀戮!”

    “我们都离开,那得多大阵仗,为了你一个人,你觉得值得吗?”一村民不情愿。

    洛凡不急不慌的看向那人:“如果大叔面临和我一样的境况,我宁愿带着爹娘离开,也不会阻拦你去救自己的亲人。”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议论声虽有,却大势已去。

    时间在这一刻渐渐停止,也不知洛凡哪里来的定力,看着村长的眼神出奇的净而静。

    而农大夫的眼里只有洛凡,似乎她的一举一动才是他最在乎的。

    天黑了,皎洁的夜空挂着一轮灰白相间的圆月,月光撒下来,照在每个人身上。

    “好,你去吧,但你要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进去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村长说这话时,似乎用尽了全身气力才做出这个决定,但他的声音却深沉到极致,言语中带着无奈和怜惜。

    身为人父,他欣赏洛凡,但也心疼她将不再属于桃李村。

    村民们或同情,或不愿,或哀叹,但没有一个人阻拦。

    农大夫看天终究吐出一口气,然后落向洛凡,转而移向村长:“村长,你放心,我白某人愿与桃李村共进退!”

    此时,大家心想,洛凡一定是欢呼雀跃,感动涕零,也或许下一秒她会朝着女娲庙狂奔,然而都没有。

    “村长,以前我在村里做了很多对不起您和村民的事,请原谅,家中爹娘若是好转,请您老人家多多费心,帮我照顾他们,谢谢!”一语平波如兰且诚恳如胸。

    言毕,洛凡双膝弯曲,毕恭毕敬给村长磕了一个头。

    起身,她看着农大夫,唇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写满了感谢,转身那一刹那,村长留下一颗眼泪:孩子,愿你一切安好!

    而农大夫眼里却如万千山川,怎么都看不透,看不清。

    女娲庙是禁地,本就不允许任何人踏入,这栅栏没有门,在村长允许下,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费好大劲儿才撕扯开一道空隙,容洛凡钻过。

    天黑山路滑,洛凡对自己将来的路没有一丝信心,但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实现,站在栅栏另一端,她冲桃李村的方向,冲眼前的村民们,冲躺在床榻上的爹娘,眼含泪深深鞠躬……这一去便是永远!

    村长一行人在回村路上没走多远,二叔就急匆匆朝他们跑过来。

    “洛凡那丫头呢?”

    “……”

    一行人没有说话,二叔立刻明白,性子一下子急躁起来:“大哥,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

    村长看了二叔一眼,没有作声,叹着气绕着走开。

    二叔紧跟上前,意欲追问,白大夫拉住他:“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二叔是个好事的人,不管是好事坏事,哪里都少不了他,吃喝赌博,无一不会,整天游手好闲。

    前两天,落凡爹娘被绑匪绑架,后瑶还是从二叔那里得来的消息,人虽不坏,但名声终归不好,没多少人愿意搭理他。

    二叔不服气的瞪一眼白大夫,看一会儿那条通往女娲庙的路,再看看村长离去的背影,没有再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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