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雕梁画栋,走过大道小径,走着走着,苏羽澜打完了个盹儿

    刚想问怎么还没到,便闻到香风阵阵,入眼处那是莺歌燕舞,蜂蝶同飞,一不小心就被那红红绿绿迷了眼。

    一个锦衣男子卧在软榻上,搂着一女子的细腰,调笑着另一持杯美人,眼神风流。

    在外一圈不得宠的姬妾则不遗余力献着殷勤,只为靠得近前些。

    锦衣男子正是庆王綦塬,先帝废嫡子,当今陛下异母之弟,以及,被苏羽澜糊了一鞋泥巴的金贵人儿。

    “啪啪……”

    苏羽澜拍了拍手,又慌忙抬袖擦了擦嘴角,“好,真是好……”

    庆王听到拍手声又闻她此言,远远看过来,怒极反笑。

    “哟,你个乞儿还知道什么是好?你怕是这辈子,都还没见过这样的美人儿吧?”

    苏羽澜翻了个隐秘的白眼,把卡在喉咙里的“酒”字默默咽回去,心道:阿墨说了,不能搞事,不能搞事,不能搞事。

    默念三遍,和气自生。

    苏羽澜微笑脸,气都放在了肚里:你个瞧不起人的,你才没见过美人儿呢。连你在内,这院子里的都一群庸脂俗粉,有什么好嘚瑟的。

    “王爷,小民今日虽落魄了些……”

    苏羽澜看了看眼露鄙夷的王府下人,能屈能伸。

    “落魄得狠了些,却也是靠自己手艺过活,可不是什么乞儿。”

    “手艺?”

    庆王把玩着手中酒盏,略略坐起身,漫不经心道,“哦,对,那日云府便是请你去算命的。”

    苏羽澜来了劲儿,摇头晃脑,拖着嗓子道:“测吉凶,算祸福,包您满意。王爷,来一卦不?”

    綦塬放下酒盏,就着美人的手饮了口佳酿,又用巾帕净了手。

    “哦?那便来一卦吧。就算算你自己的吉凶祸福。”

    “王爷……”

    苏羽澜面露难色,这王爷莫不是有什么大病病,非要为难她这么个可怜清白的小乞儿。

    “怎么,算不出?”

    “非也,非也,只是小民从来算祸灵,算福,呃,至今未曾灵过。”

    自家事自家知,苏羽澜暂时还不想咒自己。

    “不过,王爷放心,小民给您算祸,那是一定准的。”

    自古以来,算福能赚多少铜板,算祸能赚多少银子?

    算命多以破灾解祸求得生计。

    这祸若破了,没招灾,是算命的有本事。

    这祸要是没破,便是来算命的诚意没给足,还得再加点诚意;再不成,算命的是个没本买卖,换个地方便是。

    苏羽澜乐滋滋地想: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做成庆王府这桩生意,若是成了,这一年的生计就不愁了,哈哈。

    “……”

    美人们看着脸一下子黑了的庆王,纷纷后退半步。

    “本王还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能让本王更生气,来人!”

    庆王冷哼一声,推开身边的美人,接过侍卫呈上的红鞭。

    红鞭一甩,“啪”地一声,若炸地春雷,地上多了一道鞭痕。

    “你这张嘴,很能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挨住这一鞭子?”

    苏羽澜怔怔看着地上鞭痕,庆王自以为这乞儿被吓住了。

    哪知,他眼中乞儿已经觊觎上了他的鞭子。

    “不过,本王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这时,王府管家领着众位美人退下,只留下守护的侍卫。

    两个侍卫上前,反剪住苏羽澜双手。

    庆王缓缓踱步,右手握着鞭子头,轻敲着左手心。

    “是谁指使你去云府的?”

    “哈?”

    “暗杀皇帝的刺客跟你有什么关系?”

    “哈、哈?”

    “你跟定王有仇?”

    “呃,哈哈哈……”

    这下,苏羽澜实在憋不住了,大笑着,丢给庆王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这和方才白眼可不一样,一点也不隐秘,明晃晃的。

    庆王手腕一抖,正要朝苏羽澜抽出一鞭,院外便传来一声轻唤,“王爷。”

    抬眼一看,却是他的正妃夏氏。

    “兰儿,你怎么过来了?你身子本就不好,吹了冷风,又得难受了。”

    方才凶神恶煞的庆王,扶过庆王妃夏兰,话语关切,又略带淡淡的责备。

    用余光打量了夏兰两眼,苏羽澜没心没肺地叹了口气。

    可怜夏家女,有才有貌,却始终为盛名所累,所想所愿不得偿。

    “听说王爷抓了那在定王面前失仪的算命先生,妾身想着这世上竟还有不惧我岚国战神之人,一时好奇,便想见见。”

    “哈哈,昨日六弟那脸黑的,可惜兰儿不曾见到。”

    綦塬言及此事,倒颇有些快意,“人就在那儿,瞧瞧也就是了,别靠太近,免得染了臭气。”

    苏羽澜撇撇嘴,不就身上脏了点嘛,至于那么嫌弃?

    这可都是用上好的泥巴才能做出的效果好吧,不懂欣赏!

    “王爷,妾身瞧着这人皮包骨的,怪可怜,不如,小惩大诫,放了他吧。”

    庆王摸着下巴想了想,道:“王妃既然为你求情,本王便不多为难你。”

    “你就在王府洗三旬鞋袜,干得好了,本王自会放了你。”

    “都下去吧,本王和王妃去院里走走。”

    被留下的苏羽澜,一脸茫然,她拍了拍脸。

    使的劲儿大了点,拍下眼角一块泥状物。

    那双明眸转了个圈,趁没人发现,她忙“啪”的一声把那泥状物又拍了上去。

    刚才不还在甩鞭子么?

    怎么一下子就都走了?

    洗鞋袜?洗谁的鞋袜?谁的鞋袜让我洗?

    苏羽澜默默抬头看天,他说啥,不懂不会不明白。

    庆王夫妇并行于前,随侍的丫环仆从俱缀在二人身后一丈远。

    走到府中小池塘,庆王妃才问道:“今日王爷何必与一乞儿置气?”

    “兰儿看这乞儿如何?”

    “乞儿便是乞儿,”夏兰想了想,眼带疑惑,“除了打着算命的旗号,仿佛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哼,看来王妃也被那乞儿糊弄住了。”

    綦塬摇摇头,似乎成竹在胸。

    “对着本王那凶神恶煞的六弟,寻常乞儿哪来的胆子对他动手?此人恐怕并非乞儿那么简单。”

    看到王妃因这一番抽丝剥茧面带忧色,他随口安慰。

    “放心,若此人身份有异,那也是冲着云府或者六弟去的。”

    要真是冲着云府,或者更大逆不道,是冲着云府背后的皇帝去的,那,岂不更好?

    “便真只是个乞儿也无妨,添点乐子也算他的价值了。这乞儿抹六弟脸上的泥要不是拿不到,我都想叫府医查一查了。”

    “……王爷心中有数就好。”

    或许是庆王妃当真体弱,她掏出手帕压了压额角的汗。

    是夜,有人轻手轻脚而来,三重两轻敲响了王府下人房。

    脸上已经换了药草易容的苏羽澜睁开眼,眸光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她裹上外衣,开窗,翻身而出。

    “啊!”敲门人一惊,忙捂住嘴。

    苏羽澜上下打量着来人,轻声笑道,“原来是王妃,今日多谢。”

    庆王妃头上戴着黑色绒毛的兜帽,身上拢着一件同色的及地斗篷,在黑夜里十分没有存在感。

    “故友所托,自当尽力。”

    “何况,阴差阳错,姑娘靠自己就已经进了王府。妾身今日所做,不过是开口说了一句话。”

    “有时,一句话,能让人生,也能让人死。王妃一句话,免我皮肉之苦,该谢的。”

    庆王妃摇摇头,心知那鞭子是落不到这位姑娘身上的。

    “姑娘安心在府中居住,若有难处,尽可告知妾身。”

    “嗯?”苏羽澜忽然想逗逗她。

    “王爷今日亲自见我,怕是对我起了疑心,王妃不问我所为何来,还要帮我?”

    苏羽澜晃了晃脑袋,拉长了声音,活像个掉书袋的迂腐书生。

    “王爷确实因为姑娘、不拘一格起了疑心……”

    “但,姑娘既能得到故友信重,那么只要姑娘不危及王府安危,姑娘所来为何皆是私事。”

    庆王妃对此,倒是一点不介意。

    “王妃交托如此信任,羽澜哪能辜负。王妃若无它事,我便先回房了。”

    “等等,故友可还安好?”庆王妃忙往前走了两步。

    苏羽澜郑重地看了看她,良久后,点头。

    “她已产下麟儿,母子均安,尚算安好。”

    庆王妃闻言,既放松,又欣慰。

    “母子均安……那便好。”

    纵过程颇有波折,结果到底平安,如此已是难得的安慰。

    苏羽澜见她真心,不由击掌而笑。

    “王妃这般有情有义,倒让我想与王妃做一笔交易了……”

    “……”

    “看来王妃虽有情有义,却与庆王爷如出一辙的,没有胆魄。”

    “……姑娘这张嘴,在敝府洗三旬鞋袜,不冤。”

    苏羽澜摸摸嘴,不以为然。

    “王妃可知道,云府的事和你的夫君脱不了干系?”

    “什么?”

    “别怕、别怕,”苏羽澜姐俩好地拉庆王妃席地坐下,“刺杀的事跟他没关系。”

    庆王妃嘴角抖了抖,没插话。

    “说来也怪,庆王这人,说他聪明吧,总是个半吊子;说他愚驽吧,又总歪打正着。”

    庆王妃瞪了瞪她。

    “哦,对,你们毕竟是夫妻,不说了不说了。”

    “聊正事儿,你家庆王污蔑后妃,玷污陛下圣明。这事儿,要不要我帮他掩盖一二?”

    “王妃也不必着急回我,想想再来找我吧。”

    苏羽澜挥一挥衣袖,留下一个孤独的庆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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