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结巴了一瞬,很多的话都在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司琼枝从未见她如此难以启齿,心里突突直跳,猛然站起身。

    顾轻舟就顺势按了下她的肩膀,后面的话终于能流畅了:“他们找到了徐培”这

    句话,好像没说完,又好像说完了。

    司琼枝脑子里嗡了下。

    顾轻舟出门的时候,带上了司琼枝。“

    是护卫司署的人先找到了徐培。”顾轻舟道。司

    琼枝不说话。她

    的手始终死死攥着,不肯松开。

    她们到了一处码头,那边都是仓库,新加坡炎热的天气,鱼的腥臭味道能把人轰个跟头。警

    察局接到了某个仓库老板的报案。“

    他说要租仓库,租半个月的。今天快要到期了,我过来收屋,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到了他。”老板还在喋喋不休。司

    琼枝的双手不停发抖。

    码头很乱,围观的人、警察把此地弄得满坑满谷,哪里都有声音。

    “大嫂,我”司琼枝的声音很远,她自己听在耳朵里,感觉是隔了一层,听起来很飘渺。

    “没事。”顾轻舟握住了她的手,“你跟着我。”

    “我不想看,我害怕。”司琼枝用尽了力气,突然喊了句。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激烈的刹车声。

    有辆汽车,从城里飞奔而来,风驰电掣的,在靠近仓库的时候刹住,那刹车声令人牙酸。阮

    燕峰从车子里窜出来。

    随后,有另一辆汽车也急忙停稳,是紧跟着他的阮佳寒和顾绍。阮

    家兄弟一下车就大喊:“七叔,七叔!”

    阮燕峰已经冲进了警察的包围圈。警

    察试图拦他,却被他推了个踉跄,他趁着警察愣神的时候,已经跑进了仓库。发

    呆的人一下子被他惊醒,司琼枝失声道:“不好。”

    她也要往前挤。

    顾轻舟被她带着,只得跟着她跑,差点扭了脚。

    医警已经简单收拾了徐培,他躺在地上,身上盖了白布单。

    阮燕峰走近时,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双腿脱力般跪了下去。他的心是往前冲的,身子倒下之后,他就顺势往前爬。当

    他掀开盖住徐培的白布时,顾轻舟和司琼枝也进了仓库。

    她们和他一起,看到了徐培的脸。顾

    轻舟以前见过徐培的,却没什么印象,此刻仿佛是头一回相见。她

    撇开了脸,不忍心看。

    司琼枝倒吸凉气,眼泪崩溃般夺眶而出,若不是顾轻舟扶住她,她已经倒下了。

    “七叔,七叔!”被警察拦在外面的阮佳寒焦虑,大声呼叫。

    不少人往里面看。他

    们指指点点。顾

    轻舟照顾着司琼枝,看到阮燕峰的肩膀垮了下去,他发出了哭声。那

    哭声很软很轻,像幼兽的悲鸣,完全不像个成年男人的声音,好像灵魂碎裂成了渣,每个渣都在呐喊。

    顾轻舟的心,被那哭声连着了一样,忍不住拧成一团。

    后来,阮佳寒冲了进来,把阮燕峰拖起。

    再后来,徐家的人来了。仓

    库里乱糟糟的,家属的哭声要把仓库掀翻似的。警

    察上前对顾轻舟道:“长官,这里太乱了,您先出去吧,免得误伤了您。”司

    琼枝已经毫无力气。

    顾轻舟搀扶着她,从仓库里出来,司琼枝发出一声微弱的哭泣,似乎肝胆都震颤了。她

    把司琼枝扶到了汽车里。司

    琼枝捧住脸,像是坐不住了,往后座一靠,软软瘫了下去,泪水从指缝间往外流淌。

    同时,顾轻舟也看到了顾绍他们。阮

    佳寒把阮燕峰扛上了自家的汽车,正在按住他说些什么。“

    舟舟。”顾绍走了过来打招呼,声音也嘶哑,然后他看了眼汽车里瘫倒的司琼枝,“她没事吧?”“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难说她没事。”顾轻舟道,然后她看了眼那边。顾

    绍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阮佳寒和阮燕峰。

    “我七叔他”顾绍似乎不知如何启齿,“你明白的吧?”

    “嗯,我懂。”顾轻舟道。

    顾绍点点头,很是疲倦,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站了片刻,不远处仓库里的哭声还在往外飘,那边阮佳寒大声喊他:“阿绍,来开车。”

    顾绍就道:“舟舟,我先过去了。”“

    好,路上慢点开。”顾轻舟叮嘱。

    顾轻舟自己也上了汽车。因

    为后座被司琼枝躺下了,顾轻舟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让副官开车赶紧回去。一

    路上,大家都不敢说话。司

    琼枝下车时也没坐起来,顾轻舟就让副官去抱她,把她抱回房间。正

    好司督军刚刚从外面回来。

    他问:“怎么了?”“

    她太伤心了,没有其他事。”顾轻舟道。

    司督军有点担忧:“出了什么事?”

    “他朋友去世了。”顾轻舟道。

    司督军就对副官道:“我来吧。”

    老父亲虽然上了年纪,到底还是身强力壮,抱起缩成一团的闺女,一点也不费力。

    司琼枝后知后觉闻到了父亲身上雪茄的气息,那是小时候的味道,她突然抱紧了司督军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嚎啕大哭。

    司督军的心也跟着颤了下,难得柔声细语:“乖,阿爸在这里,不哭了。”他

    给顾轻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里有他照顾,让顾轻舟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顾

    轻舟看着他们走远,没有跟上去,而是去了护卫司署。

    牛怀古还没有回来。顾

    轻舟约莫等了半个小时,牛怀古终于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护卫司署。

    “唉!”他先是沉沉叹了口气。

    顾轻舟就问他:“怎么,家属闹事了吗?”

    “倒也没有,我就是心酸,被他们哭得难受。”牛怀古道。

    顾轻舟也跟着叹了口气。沉

    默了片刻,等这口气顺过来,顾轻舟才问牛怀古:“是什么情况?”

    “是自杀。”牛怀古道,“徐培租下那仓库,大概就是防止他死后臭味扩散得太快,不想家里人找到他。他

    走的时候,换了干净的西装,旁边有他的东西,还有一打厚厚的遗言纸。他在小仓库可能是住了好几天才自杀的,故而遗言纸写了二十多页。”顾

    轻舟:“”

    在这个瞬间,她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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