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班二晚结束课间

    宁蔚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靠自己把今晚数学大题目最后一题扣了出来,顿时成就感爆棚!

    “啊啊啊啊!”

    “我去,你发什么疯?”

    成越新正沉浸在小说里女主和男主的破镜重圆,感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结果被宁蔚星一嗓子吼的天灵盖一激灵,什么情绪都没了,气的回头一只手猛地□□她的短发!

    “你丫德,还不住手!”宁蔚星的大长膀子往前一够,直接和成越新缠闹在一起。

    没一分钟成越新就被宁蔚星用一只手从她身后虚勒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擒拿着她的手腕。成越新挣扎半天也挣扎不出来,直接懒得费力,半屁股坐她腿上。

    “重死了,赶紧起来。”宁蔚星手一松,把成越新从她腿上推起来。

    成越新属于大骨架,正常体重,169的身高,120斤上下,在女生中不算轻。至少跟宁蔚星现在175的身高110斤,和白茉163的身高92斤相比要重了许多。

    不过因为她从小酷爱游泳,又在军区大院旁边长大,跑跳疯闹是家常便饭,甚至在没发育之前都是和男生混在一起打篮球,所以体格并不像许多南方女生那样瘦小,反而身材匀称,小臂小腿肌肉结实,因此整体看上去比实际体重要苗条许多。

    不过成越新自身发育在女生中也算较早的哪一类,且势头迅猛,初一的时候身高就已经达到169,虽然后面这些年身高一厘米都没再长过,但其他部位却愈发傲人,如今才十六岁的年纪就凹凸有致,肉感十足。成越新对每每出门就被小屁孩叫阿姨的情况,都已经麻木了。

    “宁主任今天来找你又是为了让你转艺术生的事?”

    宁蔚星有点在意。统管艺术班美术班班的宁主任,已经是这学期第三次来找成越新了。

    其实看成越新的现状,她的文化成绩一直在启明班里倒数,可她初中时候就凭借工笔画在昌浦路艺术节连续三年拿下一等奖,那时候就听他们班班主任说,高中艺术班的主任夸成越新的水平已经赶上高中部的艺考生了。之前白茉也说过,成越新从小学开始就在市里、省里甚至是国家比赛中都常常拿奖。

    所以怎么看,对于现阶段的成越新而言转艺术生是最好的选择,听宁主任上次来找她的口气,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冲一冲最好的那几所美术院校。可是……

    “我说了我不会再画了。”

    成越新不愿意多谈,在宁先云第一次来找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说过了,她不会再画画了。

    无论宁先云怎样地劝说,说为她的将来好,甚至多次提出要和她家长交流,她都委婉地拒绝了。

    她说家长不在家确实不是借口,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她有监护权的人,现在远在香港。

    国画,是她从三岁记事时被太奶奶抱在怀里,到后来懂事,每天至少都会花上三个小时去做的事。

    从三岁被教拿毛笔、被教怎么沾墨提笔,怎么身姿笔挺站立,怎么丹青调色,怎样让花鲜鸟灵,怎么使石坚竹挺,太奶奶对她的要求从不松懈,每一年宣纸垒的比一个成年人都高,直至她七岁那年太奶奶去世。

    再至后来八岁那年,父亲死在西南山区,母亲莫骞一个人回到河瑭。外公外婆早亡,母亲是太奶奶一手带大,因此顺延了莫家传统严厉的家教,对成越新的体态以及言行举止从来都苛刻至极。

    可能唯一不同的是,母亲总会在她身上寻找着父亲的影子——那是个在成越新幼年模糊的记忆中笑声爽朗、手掌宽大有力却又十分温柔、喜欢用胡渣蹭她的脸蛋、会偷偷帮她瞒着太奶奶不练画的对她宠溺至极、却也总能逗得母亲咧嘴笑个不停的男人。

    莫骞会严令禁止成越新和其他小孩一样说方言、说脏话,并且及其反感她说其他小朋友坏话,甚至就算不是成越新的错,但每当她向母亲抱怨其他小朋友时,总会被莫骞用极为严厉的语气批驳道:“省人先省己”、“勿于人背后评人是非”、“不懂得用包容的心态去对待别人就是你的不是”云云。

    但莫骞从不会阻止成越新和其他孩子一起疯玩打闹、一起打球、一起游戏,她会在看到她活力四射地模样时偶尔微笑,虽然成越新知道,莫骞笑颜背后,从来都是在透过她思念另一个人。

    那是个称职的母亲,却也是个鲜少对她露出笑容的母亲。一直到去年莫骞去世时,成越新都始终没能做到让她在这个人世间开心和幸福。

    而国画?算了吧。

    她本不是在那方面算很有天赋的人,她曾经一直坚持画国画的原因,一是为了让母亲满意;二是画国画也算是思念太奶奶的一种方式;三是自己这么多年坚持下来时间、精力都花足了,如果真不练了她以前花费的那些时间岂不是都打水漂了。

    要谈喜欢,总归是有点的,不然怎么会水平也在一直提升,可那点喜欢却不足以支撑她战胜心魔。

    成越新极少对宁蔚星还有白茉用冷淡的语气说话,她总是笑容爽朗,与人交谈的语气里透着平和,在大多数人看来就是个几乎不会生气的老好人,甚至在熟人面前还偶尔撒娇、臭屁,以示亲近。可这是第一次,成越新因为同一个话题对她两次冷脸。

    宁蔚星心里一咯噔,没敢张口接话。

    “越新,我们只是希望你能更自在一些。你现在对学习没有耐心,换个环境去艺术班,做你更擅长的事会不会好一点?”

    白茉刚刚虽然没出声,但也一直看着她们两打闹,自然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察觉到了宁蔚星面对冷漠的成越新时有一点怯。

    她们三都是心细的人,虽然平时都会敞开心扉地聊天,让彼此处在最舒服的状态,但无奈成越新有脾气的时候太少,少到偶尔有一次都会让她们两有点慌。

    她能理解宁蔚星的想法,成越新一直这样自我堕落下去,对她的未来肯定不会是好事。

    虽然大家都不爱学习,也都知道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考大学只是不得不考,在这个时代的洪流中谁也躲不开学习上的优胜劣汰。甚至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学习,为了什么而考大学,考大学之后又会有着什么样的未来。

    十六七岁的他们,绝大多数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热爱什么,自己擅长的领域在哪。白茉曾经被称为河瑭最有天赋的小花旦,自三岁学艺起便朝五晚九,除了学校上课,其余时间几乎泡在戏班。可那又如何呢?十二岁那年一场意外断送了一切,现如今她连长时间扮上行头都做不到。原定初中转去魔都的戏曲院校就读,却也因为那一场意外一切都改变了。

    白茉直至今日都在怀疑,她接下来的人生能做好什么——学习她用尽努力也只能够个中上,唱歌她算擅长,却始终对美声还有流行乐激不起兴趣。

    她也曾考虑要不要转艺术生,学编导或者古典乐器、作曲,将来进行戏曲创作方面的工作,但当她站在幕后,看到台上的同学唱念做打,她却抑制不住地难受,好几次都逃到厕所隔间里默默流泪。她不懂什么叫坚强,16岁的她只知道,她真的好难受,难受到连听自己曾经唱过的选段,都会心脏像被撕裂一样。

    所以她能理解成越新想逃避的心,但成越新和她不同,她是已经失去了追梦的资格,而成越新还可以选择。那么,勇敢一点去选择为什么不可以呢?

    成越新听了白茉的话,嘴微张顿了下,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茉茉,阿星。初三那年艺术节,有一个初中部女生和我一起上台领了国画类一等奖,你们还记得吗?”

    “那个个头小小的,娃娃头的女生?”宁蔚星有点印象。

    “嗯,她叫曲晓前,初二那年被宁先云从普通班挖到初中艺术班的。”

    昌浦路初中艺术班一共有四个班,不分具体美术、舞蹈等专业,而是上午统一上文化课,下午去自己选择的艺术类专业进行两节基础的理论学习,然后上两节实践课,学有余力的甚至可以选择多门艺术类课程同时进行。

    “她很厉害吗?”白茉不知道成越新为什么突然提起曲小前,但她肯定有自己的寓意。

    “据说她是因为美术课上一次作业,被宁先云发现然后带到艺术班的。她初二上学期学了半学期的素描,后来发现对国画更感兴趣就转学的国画。初中三年,她是除了我,在艺术节上唯一一个打败高中生拿到一等奖的初中生。”

    “那你不也是一等奖?不能说明她比你厉害啊。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年除了你其他人水平也就那样,她算是黑马。”宁蔚星有点着急。

    “我看过她画竹,一气呵成,提笔落笔,手腕一转一顿,竹竿挺如骨,竹叶栩栩如生。我练了这么多年的竹,没有一幅比的上她笔下的那幅,真的将竹的‘傲’、‘洁’表达出了十之八九。那是灵气,画里真的有灵气,明明没有雪,却仿佛看到了竹在雪中傲然屹立,那一刻我好像知道了什么叫‘坐绝乾坤气浊清’。”

    成越新笑了下,眼里蒙了点雾气,但笑容里却没有不甘,语气里也满是感慨和称赞:“她后来在宁先云的推荐下,去尝试考了京城美院附中的艺术生,据我听说,她现在已经在那里上了一年高中了。”

    白茉和宁蔚星都安静了下来,她们都在看成越新,眸中的情感的复杂让成越新不愿仔细探究。

    “我没有不甘,我在遇到曲晓前之前就遇到过在国画上比我有天赋的,只不过没她那么夸张罢了。我只是觉得,我有点亵渎国画了。我不够热爱它,甚至你们知道的,之前很多年,它也只是我用来奢求我妈一句夸赞的工具。曲晓前只是让我知道了我的画有多死,多没有意思。我也不知道我继续画下去有什么意义。已经没有人让我有继续将它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新……”

    “我没事,看看小说打几把炫舞啥乱七八糟情绪就没了。你们两赶紧写作业,我明早来抄。”

    “你去哪?”宁蔚星看她收拾书包,头使劲往后门勾看有没有老师在外面。

    “我困死了,前天看小说熬夜到凌晨四点,昨晚又凌晨一点多才睡。那小说男主太帅了,看不完总是心痒痒。我今晚回家赶紧看完然后补个觉。老王今晚不在,三晚班长看班,我先溜了。”

    楼下普通班每晚晚自习只上两晚,所以两晚和三晚之间课间有十五分钟,成越新现在溜还能跟普通班混一起出校门。

    “你妹,说溜就溜!”宁蔚星无语了,刚还那么沉重话题这人怎么能做到这么儿戏,逃晚自习说逃就逃。

    “嘿嘿,走了走了。”

    白茉看着成越新的背影,眼眸微垂,如蝴蝶翅膀一般的长睫毛一颤一颤地:“她从小就这样。”

    “呵,满身‘坏品’也不知道人老人家是怎么养成的,初中刚认识她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心理藏不住事儿的,谁知道坦诚倒是坦诚,却永远都在转移话题傻乐,乐个屁啊,让我们看一次她哭能怎么啊。”宁蔚星真的恨死成越新这副天大事儿都不当事的死样了。

    成越新出了班级门,一步三台阶地下着楼梯。

    刚刚三人之间气氛太沉重了,成越新本不想说这些,但耐不住今天被宁先云找本就心情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后来又回忆起了很多东西,让她现在情绪有点不受控。

    她不想让白茉和宁蔚星看到她的失态。她们这一年来本就习惯替她操心,她情绪绷不住的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会往外吐,这还是在学校,不是她能肆意的地方。她了解自己,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在情绪崩掉时,会成为一个怎样糟糕的人。

    “啪!”

    “啊,对不起对不起!”

    常晴下到一楼的时候从四个台阶上跳下来,没想到没刹住直接撞到了刚刚在她前面刚踏下楼梯的男生。

    男生往前踉跄了两步,身子晃了晃才站定。然后转身,在暗处传来一道有些虚却也有点耳熟的声音:“成越新?”

    “明扬?”

    “嗯。”

    “你怎么……准备回宿舍吗?”

    “嗯,和老师请了假,不太舒服。”

    明扬往前挪了几步,到了灯光下。成越新听到他只有出气没有吸气的喘气声,心里一紧。

    “你下午没有去医务室吗?”现在这个点医务室的老师早就下班了。

    “没事,就是普通感冒。我以前感冒都这样,回去再吃点药睡一觉就好。“

    “老师说的?”

    “……不是。我……我没去医务室。”明扬有点心虚,明明成越新中午还好心提醒她去医务室来着。

    成越新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明扬,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眼前的男孩。眼神迷离,脸颊绯红,明显是强撑着的状态。

    “你怎么跟你们班老师请假的?”

    启明班三晚一般都是学生自己自习,没事的老师会在班里看班,有事的老师就会提前走,让班长管纪律。

    “让许诚去办公室说的。”他在老师面前的信誉一向好的不行,老师们都知道他和许诚铁,让许诚帮忙请个假不是大问题。而且他现在的状态如果要亲自走一趟办公楼,会很折腾。

    难怪。成越新无奈。就明扬现在这状态怎么看都是发烧了,如果是他亲自去找老师请假,老师不可能看不出来,更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回宿舍。而同龄人很多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又怎么可能知道他现在病的轻重。

    成越新多年来和莫骞两人相依为命,甚至生活上很多时候都是她主动承担起照顾母亲的任务,莫骞病情反复,一直在发烧的时候也是她在身边,所以能很敏感地感觉到明扬发烧的度数绝对不低。

    “你必须得去医院,你已经发烧很重了。”成越新皱着眉很认真地抬头直视着他说道。

    “啊?没有,只是感冒。”

    明扬努力把眼皮往上睁了睁,还故意把腰挺直了,却没想到身子往旁边一歪,吓得成越新急忙伸手扶了他一下。她着实被这个病傻了的人气笑了。

    “你给我坐着!我上去找你们班班主任!你要是敢自己回宿舍,我就……”

    她就怎么样?她也不知道……算了,找老师要紧,她怕这个人倒在回宿舍的半途上然后被风一吹,更玩完。

    “……你……有点凶……”明扬嗅了下鼻子,撅了下嘴,有点委屈。

    “……”成越新觉得明扬已经烧糊涂了,这一下撒娇真的让她头皮麻了一下。

    “坐着!我一会就来。”

    “成越新……”明扬直勾勾地望着成越新。

    救命,活了十几年第一次有个大男生对她撒娇,这谁顶得住啊。

    成越新放下书包,用了四百米到最后冲刺的速度往教师办公楼跑去,她直接冲到高一的生物办公室,但办公室灯已经暗了门也锁了,今晚19班不是他们班班主任的晚自习,人不在也很正常。成越新只好又跑到楼上,但化学办公室的灯也暗了。天,他们班化学老师不会三晚又回了19班,现在在班级里吧。成越新骂酿,然后刚准备跑回教学楼,就看到隔壁英语办公室一个老师开门出来正准备关灯锁门。

    “伍老师!”

    伍斌,启明班18和19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个刚研究生毕业没几年的年轻的男老师,因为年轻阳光的样貌在学生里很受欢迎。

    “我是16班的成越新,刚刚在教学楼那边碰到了明扬,他发烧很严重,应该需要赶紧去医院。”

    “怎么回事?边走边说。”伍斌一听有学生发烧了心里也很紧张。

    “明扬是住校生,医务室现在已经关门了,我想来找齐老师的,但没找到,刚想回教室找今晚在19班上课的汪玲玲老师(19班化学老师),就碰到您了。”

    “汪老师也没有车,带他去医院也不方便。嘿,小姑娘挺机灵,明扬女朋友?”伍斌大踏步地跟着成越新进了从办公楼通往教学楼一楼的电梯,还八卦了一嘴。

    “啊??不是!!是朋友!我下楼偶然间碰到的。”

    成越新急的脸色也一下子胀红,有点胡言乱语。明明还在上晚自习她为什么下楼?既然是朋友为什么又用“偶然间”这个词?

    伍斌一副似笑非笑我懂的意思。

    成越新顿时哑巴了,她还没被哪个老师调侃过早恋问题。虽说这个老师比她也大不了太多,但怎么也算是师长,而且万一要让他知道了自己原本是准备逃三晚的那就更完蛋了。

    来回也就十分多钟的时间,伍斌和成越新赶到明扬身边的时候,明扬已经靠着楼梯扶手闭眼昏睡过去了。

    “明扬,明扬,醒醒。特别难受吗?老师带你去医院,来,起来。”

    明扬费力睁开眼皮,好像有点认出来人了:“伍老师?”

    “嗯,是我,走起~伍哥带你去医院。”伍斌用力把明扬从台阶上拽起来半膀子搭着。

    “那……老师,我回去上晚自习了。”成越新现在只想赶紧遁。

    “成越新……成越新……”

    明扬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成越新的声音,下意识地动着嘴唇,他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已经把心理想的念了出来。

    “……”

    “……”

    伍斌一副“被我逮到了吧”的戏谑地笑着,指了指地上成越新的书包:“你的书包吧。带上吧,陪你小男朋友去趟医院,伍哥我帮你们保密。”

    说完就带着明扬往停车场走去,成越新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什么鬼,她现在是必须陪他去医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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