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舍特意吩咐玉芙殿小厨房做了陆青尧爱吃的福字瓜烧里脊、红梅珠香与芫爆仔鸽，都是陆青尧小传中提到自己在褚国时，母妃与他常吃的菜品。
一盘盘菜肴端上来，陆青尧有些晃神，眼中闪现回忆的怀念。但不过片刻，“没想到都是我喜欢吃的，好巧。”
“是啊，好巧。”这些也是傅舍最喜欢吃的，或者说平时饮食不规律，重油重盐的外卖和方便面，这些算是正经伙食，是节日才会吃的东西。
陆青尧又给自己塞了几口饭，就着菜在嘴里裹成一团，艰难嚼着。傅舍则不时打量猛速吃饭的陆青尧，觉得对方像只饿惨了的仓鼠。
“他们不会还饿着你吧？”
“嗯？”陆青尧抬眼看他，眼睛里闪着满意的光，“你说什么？”
“我说”傅舍准备重复。
“哦，不是。只是今天我没吃什么东西。”仓鼠嚼食的动作听了一秒，“我去看那个小太监”
他状似纠结地用力嚼了嚼，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去，“他说他是你的人，听从你的吩咐陷害我。但现在目的改变，就把他送进去灭口，和我打好关系。”
陆青尧是低着头边吃边说，明明质问对方的时候，盯着别人眼睛更能看出对方究竟是在说谎还是实话，他却低着头，不明缘由不明目的地陈述这件事。
“是我把他送进去的，是为了排除你放毒药的嫌疑。若是我做的，何必自己把毒药喝下去。”傅舍继续坦然吃菜，毕竟确实不是他做的，是原生的计划。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这种挑拨离间也太低级了。”陆青尧又抬起头直视他，似是便信了，“过几天魏王会出宫寻访，几位皇子都会跟着，你去吗？”
怎么这么容易就信了
喝口汤，傅舍把骨头吐出来，敛眉认真说，“你应该好好盘问我一番，要是我骗了你怎么办？你得从我究竟如何说服六皇子帮你，到三皇子被训诫究竟是万贵妃能力不足，还是另有所图，梳理脉络核对证据。而不是陆青尧，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信了？”
在傅舍眼里，陆青尧应该是杀伐果断的，即使虎落平阳也只待再起之日。只要不碰任秋盈，他就是追求权利的理想帝王，是他的极致幻想。
“我、我只是”陆青尧不知所措，给他夹几筷子黄瓜丝、片花鸭、鸽子肉眼见碗里都堆起小山，继续岔开话题，“你说万贵妃另有所图？”
傅舍原本还尽力忽视，告诫自己对方正岔开话题。但随着小山越堆越高，原本质问的心思变得柔软，自己哪里舍得逼陆青尧到这种地步。
笑了笑，他忘了不满，把手里筷子搁下，开始认真解释。
“万贵妃知道，魏国的民心终究在魏王手里。即使自己生有一子，但万将军所统将士绝非心向万氏，而是忠于帝王。若是璃嫔的兄长，则又是另一个说法。”
“她在向皇帝示好？”陆青尧接着给他夹菜，傅舍发现碗里的菜又堆起来，只好继续拿起筷子吃，嘴巴里有东西，就顾不上讲策略说道理了。
“我觉得这个鸽子味道正好，没有太咸。”陆青尧连忙说。
“对对，感觉吃得相当健康。”傅舍觉得感动，像是在外面吃了盐酥鸡、鸡排、可乐等等，回到家喝口妈妈煮的鲜味温暖的冬瓜汤的感动。
傅舍没再说局势，七七八八扯了些小时候的趣事，真真假假，陆青尧听得认真，两人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
此时，傅舍没有认真分辨这里究竟是游戏还是现实。陆青尧究竟是一段数据还是真实的人。因为面对面情绪的交流，已经让其他所有黯然失色。
两个月后，天气开始转凉，冷雪离开大地。
这天傅舍因为昨日与陆青尧畅谈，醉后直接睡在内室，陆青尧睡在外室。等他迷迷糊糊醒来，听见外面动静，像僵尸一样晃悠到门口，看过去。
“是魏王让臣来给您量体裁衣。”女官是上次给陆青尧送衣服的人，傅舍总觉得对方长得像谁，但一直没想起来。
“喔。”陆青尧抬手对她处置。
女官径直上前，竟是亲身测量。这种事应该有手下做，只是傅舍不清楚其中就里，也有可能是睡蒙了，就愣愣看着对方几次贴身擦过陆青尧身体，热气扑打在对方身上，曲线则因身高差时不时划过眼前。
“过几日臣便会将成品送来。”女官敬了礼，意有所指道，“若是您急着要，也可前来亲自取，臣必然早点为您赶出来。”
陆青尧没说话，女官便带着其他女子离开。
“你觉得热吗？”傅舍突然开口，陆青尧噔地往上蹦了一下，回头看见傅舍倚墙而立，懒懒散散地说，“这天气诡异得很。我有时也会出汗。”
其实游戏中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傅舍总睡在游戏仓里，有时候醒过来确实一身汗。只好大半夜冲个澡，碰上水管抽风，可能还是个冷水澡，干脆醒了。
这时候他才发现对方脸色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傅舍揉揉眼睛，头痛欲裂的宿醉感虽然经过调整，依旧很难受。
“他们好像就只会这个法子。让方家的女子嫁给你，让来算计我。”陆青尧皱起眉头，“若我不娶，是不是回不了家？”
傅舍一下子清醒了。
“那是，房婉如。”
璃嫔兄长唯一留下的女儿，当年在他尚未出征前就害怕自己女儿没人照顾，那时朝局动荡，房婉如即将变为权利嫁娶的牺牲品。因此只好早早将女儿送入宫做女官。虽然依旧步履维艰，至少保留一条性命。
傅舍不敢想象璃嫔知道这件事，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
她兄长唯一的血脉，还是成了牺牲品。
“我先回去和璃嫔商量下，她在宫中虽然需要避嫌，但还是间隙照顾着的。不应该变成这个结果。”傅舍回屋换好衣服，匆匆回玉芙殿。
陆青尧则在傅舍离开后，朝着女官离开的方向前去。见到女官时，她正对着手中的一沓书册发呆。
“带我见魏王。”陆青尧只说了这一句话。
勤政殿。
“草民想与魏王分析，即使不娶任何人回褚国，不在魏国的帮助下，草民依旧不可能成为褚国的王。比起联姻的关系，草民更想与魏王谈交易。”
魏王坐在上位，沉默不语。
“我乃褚王亲子，若在你面前跪下，想来魏王会更加看不起我。扶植一个傀儡确实对两国更加有益，但若我在魏王面前偏偏装作一个傻子，您是否真的觉得我能争得储君之位？”
“魏国送立你为王，而你需在三月内将礼物送来魏国。”魏王说。
“金银财宝不够，我可以将先皇二弟的子嗣送来。”陆青尧笑着说。
上位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谢陛下。”陆青尧俯身，转身离开。
等出了殿门，房婉如候在外面。两人沉默走了一段路，对方先开口，“你同魏王说过我父亲的事吗？”
“没有。”
“为什么？”房婉如很愤怒，“四皇子对你这么好，你却连这点忙都不帮？”
陆青尧打量她一下，在房婉如更加生气前眨眨眼，“若我真的在这么不合适的时间同魏王说这件魏国的家务事他才会生气的吧。”
房婉如依旧瞪大眼睛，愤怒还未散去，迷茫反上来了。
“你放心，魏王会解决这件事。毕竟这不是璃嫔和万将军之间的矛盾，魏王还需要璃嫔的兄长。”陆青尧简单解释，但房婉如听不懂，只好不说话。
“倒是你，今早为什么这么做？”
房婉如原本因为愤怒而充血的脸，又变得羞红。她左右乱瞟，语义不明地乱说字符，最后说道，“只是前几日太后唤我去了趟，说你离开褚国前会娶我。便想今天先逗逗你，没想到你还是个坐怀不乱之人。”
陆青尧冷漠地低头看她，“我不会娶谁，刚才与魏王说的便是这件事。”
房婉如羞红的脸又变得苍白。
“你先走吧，我回偏殿。”在交叉路口，陆青尧决心与房婉如分别。但随着对方离开，陆青尧又看向对方离开的背影，突然在想魏驷知道自己去找了魏王会是什么表情。魏驷定然察觉到璃嫔的危机，他又会对联姻作何应对。
这种想象持续了很久，直到陆青尧回到偏殿面对空无一人的室内，才从幻想中脱离出来。他面无表情地摆正凳子，坐上去复习功课。
直到晚膳时分过后，有只手在左肩拍了下。
陆青尧平静的脸上再次洋溢起笑容，他兴奋地回过头，看见傅舍一点儿都不见外地坐到他旁边，然后像朋友一样说，“你今天看了这么多啊。”
“嗯。”陆青尧点点头，微不可察地偏离目光落在傅舍的侧脸上，“今天我去见魏王，说明了，本身这场联姻就显得玩笑。”
傅舍点点头。
“我没跟魏王说你的事，但我相信”
“魏王本来知道这件事，就绝不会让万将军的女儿嫁给皇子。今日我与璃嫔说明白了，皇后不可靠，万贵妃更加。”傅舍眼都没抬地接下去。
“嗯。”陆青尧左手食指蜷缩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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