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毅钦提着他的赤魂神剑,行动如飓风,呼啸着便要将庙堂之上的朽木连根拔起。

    “大将军!别去!”姜凝立刻拉住他的手腕。

    韩毅钦侧目,眸光似利刃,浑身似一柄锋芒毕露的宝剑,寒光逼人,冷声道:“对方来我军营里杀人,你让我息事宁人?”

    且不提他威严何在,这等贪官污吏,若是不被他瞧见还好,胆敢在他眼前为非作歹,就休怪他革奸铲暴!

    “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若是杀了他,有心之人便会拿来大做文章。我不想连累你。”

    毕竟他上头还有个陛下,对方拿着陛下的圣旨前来,若是直接将人砍了,那不就是当众打陛下脸?

    这狗皇帝能忍?

    韩毅钦冷森森地回复道:“我自是不会斩杀他。”

    他手中虽有尚方宝剑,但,如今这形势特殊,他尚未能灭了凌国前,绝不能出事。

    然,教训还是要教训的。

    “那大将军打算如何做?”姜凝问道。倒是发现他哪怕怒火滔天之时,仍有理智,尚存底线,心下便一松。

    其实他,并不鲁莽,知晓分寸。

    韩毅钦杀气凛然道:“砍手砍脚。”

    秦国公伤了这姑娘的手臂与脚裸,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尝尝被砍手砍脚的滋味。

    姜凝想象了一下那场景,浑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她没主动伤过人。

    在她的价值观中,哪怕对方犯了罪,自然会接受司法审判,再蹲大牢。

    哪会这般折磨人?

    但这不是那个盛世,这儿,天下四分五裂,特殊时期,谁手中的剑厉害,谁说了算。

    对方要杀她时,也是残暴至极的。

    “陛下那儿呢?”她仍有些担心被挑拨离间。

    “留秦国公一条狗命,陛下该知,我是看在圣旨的份上。”刚好将断手断脚的秦国公丢回朝堂,杀鸡儆猴,看看那帮日日弹劾他的狗官,还敢不敢将手伸到他军营中来。

    最重要的是,他还想弄清楚,秦国公胆敢暗杀他营中之人,究竟是出自他个人的意志,还是因陛下授意。

    姜凝不再阻拦。

    韩毅钦目光落到她拉着他手腕的玉指上,又抬眼问她:“一起去?”

    姜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松开他的手腕,讪笑两声:“大将军早去早回。”

    她就不去欣赏他砍人了。

    韩毅钦不久后便在夜露中踏着月色归来。

    姜凝在营帐中候着他,他砍了人手脚回来,却像是去外头喝了杯茶般云淡风轻。

    今日他穿着玄色衣衫,哪怕染着血迹也显不出分毫。

    “回来了?”她迎上去。

    “今日累了怎么尚未歇息?”

    他这一走,也有近一个时辰,已过子时,她折腾了一夜,竟还未歇下。

    “担心。”她道,他到底是去外头砍朝廷大官,她哪能真的心安理得地睡下。

    韩毅钦垂眸凝视她,心头倒被这简单二字荡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深刻且不容忽视。

    他这心境,如今是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他淡笑一声说:“就凭一个秦国公还奈何不了我。”

    想起秦国公那惊惧的模样,想来是荣华富贵平安顺遂了那么多年,多年无人教他恐惧为何物。

    是以,越来越胆大妄为,揣着圣旨,便胆敢在他营中杀人放火。

    姜凝哪是担心他打不过秦国公府的人,而是担心他说好是去砍手砍脚的,别被人一个激怒,刀锋一偏,削了人家脑袋。

    “秦国公如何了?”她忧心地问道。

    “砍了手脚,绑回都城去了。”韩毅钦淡淡地道。

    姜凝吁了口气。

    见这姑娘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他不禁暗叹,这姑娘只知担心他,究竟知不知道她自个儿又深陷了权力斗争的风暴中心。

    他脑海中闪过秦国公惊惧之间的言语,他说:“你若硬是要护这姜家余孽,就休怪陛下与你翻脸!你怀才自傲功高震主,陛下给不出军饷你还自己挖了座金矿出来,陛下就看你顺眼?这会儿,不过就是算准了你会冲冠一怒为红颜,找个矛盾冲突点切入,意图处置你而已!你若杀我,正中陛下下怀,陛下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这姑娘说,不想连累他。

    可究竟是谁连累了谁?

    若不是来到他身边助他,或许,陛下视她若蝼蚁,压根不会千里迢迢下道圣旨前来处置她。

    不知不觉间,他凝视这姑娘的眸光一暗,一种名为怜爱的情绪溢满了他的胸腔。

    这么好的姑娘,为何就不肯给她留条活路?

    韩毅钦内心一哂,道:“我有分寸,别忧思过度,好好回去歇息。”

    姜凝回营帐之后,沉沉地睡了一夜,连梦都没做。

    次日起来便被一个噩耗惊醒。

    张副将怒不可遏地来拍她房门。

    姜凝随便一束发,套上外衣便去开门。

    刚拉开门,便被怒发冲冠的张副将指着她鼻子喝斥道:“你这妖孽,怎地能让大将军为你出头,现在秦国公一行人不知因何原因被屠光了!这屎盆子恐怕要扣到大将军头上!”

    秦国公一行人被屠光了?

    姜凝亦是一惊,瞳孔微缩,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背后可能的阴谋诡计,脊背发寒。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问张副将道:“大将军人呢?”

    “去案发现场了。”张副将答。他本也想跟去的,但一想,此事当属大祸临头,这姑娘是导火索,又是个主意最多的,于是,没跟着大将军去,反倒是先将姜凝喊起来。

    “备马车。”姜凝道。

    张副将下意识地点头答应,反应过来之后,忽地,满脸怒容,涨红了脸大喊一声道:“你这妖孽还敢使唤我?!”

    他火冒三丈地安排了一辆马车,骑着马与姜凝一起去追韩毅钦。

    他们在官道上,见了横着的十余具尸体,尸体主人便是当时过来宣旨的一行人。

    官府正在现场仔细查看。

    韩毅钦一身浩然之气地立在知府边上,处事不惊,而那知府颤颤巍巍地弯身站着。

    姜凝见着了人,立刻下了马车,朝着韩毅钦走去。

    因昨日脚踝受伤,她步履蹒跚。

    韩毅钦见状,便立刻迎了上来,知府在身后弯着身子战战兢兢地亦步亦趋。

    “脚伤未愈跑这么远作何?”韩毅钦蹙眉问。

    大祸临头了,他关心的竟是她脚伤未愈。

    姜凝也只得感叹,此人心理素质无敌了。对比张副将一大早的大惊失色诚惶诚恐,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

    她问道:“查出何人做的了么?”

    韩毅钦道:“江湖高手。我派了一支小队押送,可如今我的小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已下令在各个关卡严加排查。”

    不过,凶手哪怕就是在这武阳城呆着,也如大海捞针。

    官道上只留了秦国公等人的尸体。

    究竟是谁干的,恐怕是一桩悬案了。

    可行凶的目的倒是很清楚,那便是嫁祸于他。

    否则,不会在案发现场将他的人全部处理干净,没留下任何痕迹。

    姜凝在这些尸体中没见到秦槐,便问:“秦大公子呢?”

    “跑了。在我砍了秦国公的手后,便带着自己的家室跑了。他不算刺杀你的凶手,我便没管他。”韩毅钦淡淡道。

    姜凝暗自扶额,恐怕去都城告御状去了。

    这会儿得知自己爹死的消息,还不知如何混淆是非。

    可是,他们也不能把他扣了,毕竟,国公爷遭刺杀这等事,陛下早晚会过问,秦槐也会被叫到御前去。

    他们是扣不了人的。

    “卿洲可有何深得陛下信任的人?请他来趟现场。”姜凝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问道。

    她不大抱有希望,毕竟,会被丢来边关,除了边关将领,大部分是失了圣宠。

    事到如今,这案子就是看陛下信谁了。

    不能让舆论一边倒,那对大将军极端不利。

    张副将问道:“翎世子?”

    韩毅钦摇摇头。

    沈翎虽是陛下表兄,但也是他未来妹夫,他表兄。

    再一个,他也不想把沈家牵扯进来,万一,陛下当真糊涂了,韩家尚有贵为太后的姑母在,沈家,到底还是远了一层。

    他只要不出面,陛下念在沈家也是亲眷就不会动沈家。

    若是强出头,那本就不如韩家根基深厚,只会被当靶子。

    “去把卿洲刺史李伯谦喊来。”韩毅钦决定道。

    张副将双目一亮,茅塞顿开般道:“对!”

    哈,幸亏卿洲还有这号人!

    这个李刺史,是个什么人呢?

    他出身寒门,却高中状元,颇有才华。

    但却是个令陛下烦躁到眼不见为净,最终被外放的原大理寺丞。

    此人在都城时,整个宸国的案件的复审由他负责。

    若是寻常人在那个位置上,为了保住乌纱帽个个是和稀泥的角色,挑几个无伤大雅的案子翻一翻以明功绩,但对那些涉及权贵的冤假错案却避之不及。

    可此人呢?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人已经断的案子,他总是发现不对,便去翻啊翻。在位几年竟翻了冤假错案上百件!

    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大理寺内,都城权贵,不少人视他为眼中钉,最后连陛下都被他翻恼了,几桩冤假错案,那是陛下亲自断下的。

    拂了陛下的面子,陛下暗地里对他咬牙切齿,骂他不识好歹,是个书呆子。

    可他是百姓口中的青天大老爷,又戛然一身,连他那相依为命的老母都在他任职之后没多久便殁了。此人,甚至未娶妻,无牵无挂,毫无把柄。

    陛下无奈之下找了个借口把他打发到了卿洲做刺史,眼不见为净。

    但陛下应当也知,此人刚正不阿,若是要他包庇罪犯,那便是大将军的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做的。

    倒也不是要李伯谦为大将军证明不是大将军干的。

    这人死的不明不白,只要他不能证明是大将军做的,便可。

    “我们回去吧。”韩毅钦道。

    他们哪怕在此待上一整日,也是无用的。既然在李伯谦的管辖区域,就交由他处理。

    姜凝却矗立在原地,暗自埋怨自己,昨日该再深思熟虑一些,不放大将军走的。

    今早,张副将骂的没错。

    是她太轻率了。

    韩毅钦见她轻蹙秀眉,洞察了她所有心思,宽慰道:“旁人想嫁祸,哪怕我闭门不出,也有的是法子。”

    道理也是这个道理,可姜凝却仍有些自责,若不是因为她,情况不至于如此糟糕。

    因她来到他身边,给了旁人口诛笔伐的理由。

    “是我连累的大将军。”她垂眸颓然致歉,语气带着一丝执拗,“我留在这儿等李大人,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韩毅钦视线落到她站着都不敢使劲的脚裸上,目光一沉,怜她腿脚尚不便利,却连养伤都不得安宁,为他满心忧虑,直接托着她的腋窝,将她抱上了马车。

    一股凛冽又清爽的气息扑鼻,姜凝的身子倏地腾空。

    到底还是被惊到了,她惊呼一声,倒也从忧愁的思绪中抽出。

    韩毅钦亦翻身上马,依旧是飒飒英姿,好似这等命案干扰不了他分毫。

    他正义凛然道:“他所辖卿洲地界出了这等命案,该他管。你替他瞎操什么心?”

    他虽没有恶声恶气,但姜凝到底还是从他话语间听出一丝不悦。

    大致她这般自怨自艾又不顾自己的伤痛惹他不快了。

    她哪是替这李大人瞎操心,她分明是担心他。

    一牵扯到他的安危,她难免焦急。

    这李大人,也不知能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会得出什么结论,她总得盯着才安心。

    “也不知李大人有没有办法断案”被这样强势地抱上马车,姜凝还是想再挣扎一下,她是当真不放心。

    谁知这李大人是不是真的青天大老爷,有没有办法找到真正的凶手,还大将军清白。

    “管他有没有能耐!我没做的事,若还要我来证明无罪,要他们官府何用?我们回营。”

    韩毅钦这话一出,听得旁边的知府袁大人瑟瑟发抖。

    姜凝听他这话,却不禁莞尔。

    好一个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骏马上的男子,他身姿如青松般挺拔坚韧,他就像一株扎根于万丈悬崖边的参天青松,看着虽危在旦夕,却也更令人仰望敬佩。

    她总是担心他太狂傲,可也许,他那不是狂傲,而是坚韧无畏,积极乐观。

    罢了,先不跟他倔了,养好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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