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絮的婚事过后两天就是新年。

    今年是傅娇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一家人都不想进宫,只想关起门来团团圆圆。

    其实傅家新年氛围一向不怎么浓厚,傅正和平常不喜欢和族亲往来,每年家中只有三个正经主子一起过年,显得格外冷冷清清。小时候爹娘还在的时候,傅娇好像很喜欢过年,祖母常说她牙不好,阿娘不许她吃糖,每年只有过年这几天许她吃,因此她格外盼望过年的日子。

    这时候可以做很多平常不能做的事情,大人都会用“大过年的”这个借口粉饰一切。

    不过那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傅娇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她和李述的婚期在三月,李述说要挑到春暖花开的日子举办婚仪,天气冷了她少受折腾。

    关于婚仪的所有细节,李述一一亲自过目,挑好了再让礼部的人送到国公府呈给傅娇过目。凡事都依着她的意思来。

    他的眼光很好,挑选的东西都很合她的心意,让人告诉李述不必来回折腾,他回话说她一生一世的婚仪,不要让她留有任何遗憾。

    这份心思让傅娇格外感动。

    她以为李述娶她单纯为了找他的不痛快,却没想到他把什么都想得如此周到。

    大年三十天气放晴了,是个很舒服的日子,晌午的阳光温暖得恰到好处,风吹过梅花树梢,梅香馥郁,傅娇一边喝茶,一边清点各处抬来的年礼。

    “东宫,太子殿下赠美玉十块、梅瓶十只、玛瑙五箱、东珠五箱、普洱茶十饼……”

    每年东宫送来的年节礼都格外丰厚,傅娇看着管事面带笑意念着礼品,心里咯噔一声,吩咐账房先生仔细记好账目。

    “姑娘,多了两箱香料。”清点东西的小厮忽的抬头道。

    傅娇走近看了看,李洵抬来的香料里的确有两箱香料,她一眼看出这些香料都是顶尖的南香。

    她皱了下眉,伸手在箱壁上摸了下,果然摸出了一张纸,上面只写了几个字

    ——敬呈娇娇。

    几个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正是李洵的字迹。

    傅娇看着那几个字,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去年她喜欢上了合香,天南地北找好香料,隔了这么久李洵还记得这事儿。

    她捏着纸,手心滚烫。

    “姑娘,这两箱香料如何处置?”管事问道。

    傅娇收回思绪,把那张纸捏成一团,扔到了火盆里,对账房说道:“可能是礼单上记落了,你们把账记好,抬到公中去吧。”

    管事说了声好,突然有婆子进来通报。

    “姑娘,瑞王府的年节礼送到了。”

    玉菱捂嘴朝傅娇笑了笑。

    傅娇道:“嗯,将人请进来吧。”

    婆子应了一声便出去领人进来了。

    “参见傅姑娘。”

    朝元跪在地上向傅娇行礼。朝元是李述身边的内侍,自小伺候在他身边,圆头圆脸很讨人喜欢,傅娇见过他几次。

    “难为你大过年的还往这里跑一趟。”傅娇轻轻举起茶杯,碎玉色的茶汤缓缓注入杯中,她含着淡淡笑意,将茶分了他一杯:“喝口热茶吧。”

    朝元爽朗地笑了下,接过茶谢恩,喝过一口后,从胸前摸出礼单呈上:“除夕佳节,殿下不能亲自过府探望姑娘,特命小的呈敬薄礼,敬献贵府,祈祝公爷夫人和姑娘佳节康安。”

    傅娇扫了一眼,李述送来的年节礼丝毫不逊于李洵,礼单竟写了满满当当的两页,她转身把礼单递给账房,又说了一番熨帖的客套话。

    朝元笑眯眯地从小厮手里取了一个盒子递给傅娇,他道:“这是王爷为姑娘准备的新春贺礼。”

    “我的贺礼?”

    朝元笑道:“方才是给府上的,这是给姑娘的。”

    这个人。

    傅娇笑笑。

    从朝元手里接过盒子的时候耳尖忍不住都红了。

    拨开锁扣打开盖子,里面躺着的一件大红色的披风。

    白狐毛,红披风,绣工精美,好看极了。

    一个信封压在披风底下,她抽出来,纸上写道——春寒料峭,望自珍摄。

    傅娇捧着柔软的白狐毛,笑了一下。

    晚上一家人坐在火炉旁吃年夜饭,刚入夜宫中赐的饭菜就到了。

    往年皇上也会给傅家赐菜,不过都是等到宫中宴席散了才赐,今年这么早,倒是像和宫中一同上菜似的。

    今年赐的菜是双数,又大多是无双百合、榴花海米之类的菜色,陈氏笑傅娇道:“皇后对你很满意。”

    经过上次的事,傅娇心知肚明。

    皇后对自己的确是好,不过她的好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她要乖,对她言听计从。

    她的宠爱是恩赐。

    傅娇低头吃菜,轻声说:“哪有什么满意不满意,不过爱屋及乌,看瑞王爷的面子罢了。”

    “婆媳不比亲生母女,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她疼你就好,管她为什么疼你呢?”陈氏是过来人,提起这些事头头是道:“她和瑞王是母子,心自然而然地会偏向他,不要太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否则都是自寻苦恼。”

    傅娇点头说好,心里却不免犯嘀咕。

    若说是因为血浓于水,那皇后娘娘应当偏向太子才是,可从小到大,她对太子殿下之心不比在李述身上的十之二三。

    譬如这回,她瞒着李洵为她和李述赐婚,便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从万象宫回来,她以为此事定要好些天才能尘埃落定,就算李述要请皇后赐婚,她多少也得犹豫纠结一番。

    说不定要耽搁个十来天。

    没想到第二天宫里的圣旨就下来了。

    速度之快委实令她咋舌。

    难道皇后娘娘就没有纠结过要如何跟李洵交代?

    可见,血缘并非决定亲疏关系的唯一标准。

    傅正和不想听女子间的家长里短,捋着胡须问她道:“上元街花灯会你出去吗?”

    傅娇摇头说:“我观了天相,那几天天气不好,就不出去了。”

    陈氏觉得她现在性子大变,虽说斯斯文文的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可她太闷了,不似以前那样活泼天真:“约上瑞王一同出去赏赏灯吧。左右年后便要成婚了,提前熟悉熟悉也好。”

    傅娇听了她的话,稍稍犹豫了下:“他身体不好……也不知道会不会出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说不定就好了呢。”陈氏说:“上次公主成婚我看到他,气色倒比从前好上许多了。”

    傅娇点头:“那我给他写封信问一声吧。”

    吃过年夜饭,她陪阿爷祖母守岁到子时便回房了。

    今夜京中许多人家都要燃放烟花爆竹,隔着几重深院都吵得她睡不着。

    她索性坐在书案旁,给李述写了封信,一是谢他的年节礼,二是问他正月十五是否要去看灯会。

    写完信已经很晚,城里的烟火声低了下去,她把信交给门房的婆子,打了个哈欠摸上了床。

    第二天早上刚醒,玉菱便满脸喜色地拿回了李述的回信。

    “这么快?”傅娇震惊。

    玉菱说:“送信的小子过去之后,王爷连人都没放,让他等在偏厅里,当场给你回了信。”

    傅娇没有理会她的揶揄,走到一边拆了信,他在信里说好。

    正月十五,天儿果然下了雪。

    上元节是一年中最为热闹的节日,接连三天取消宵禁,彻夜达缓。

    街上悬挂彩灯,每到这时,城里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上街观灯。未婚的男女在这一日可以相约出门同赏花灯,礼法也无可指摘。

    刚入夜,门房就来报,说是李述已经到了。

    傅家正在用晚膳,傅正和起身到正厅接客,陈氏笑傅娇:“有人迫不及待了,快去收拾准备吧,莫让人久等。”

    傅娇羞红了脸,退到屋里更衣。

    穿戴好衣物,玉菱捧来她的斗篷,道:“外头下雪了,把斗篷套上吧。”

    傅娇看了一眼鸦青色的斗篷,眼神有片刻的怔忡,然而也仅仅是一瞬,她放下斗篷说:“把瑞王送的披风取来吧。”

    玉菱顺从地把披风拿来给她披上,大红色穿在她身上衬得青丝如瀑发如雪,人格外娇艳美丽。

    “瑞王眼光真好,这衣裳穿在姑娘身上就跟天上的神仙妃子一般。”玉菱折服于她的美貌,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贫嘴贫舌。”傅娇睨了她一言,整理了一下帽檐上的狐毛。

    收拾妥当走出去,还没进花厅,她碰到进去奉茶的丫鬟,她们看到傅娇,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片刻,低头抿嘴笑了起来。

    若不是怕李述久等,她当真要把这些人拉下来问问有什么好笑的。

    一路踩着细雪到了花厅。

    李述背身在和祖父喝茶,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祖父神情微微有些动容。

    待看清李述身上穿的衣服,傅娇一下子明白那几个丫鬟方才笑什么。

    李述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红色披风,料子样式和她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她衣襟上绣的海棠花,他衣襟上绣的松针。

    可长了眼睛的人一瞧便知道两人是一对儿。

    傅正和看到两人的样子也是一笑,对傅娇招招手说:“瑞王等你很久了,快些去吧。”

    傅娇看向李述,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神色愉快。

    她别过眼睛,低下头,脸上烫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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