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自己失态，自打第一次换药后，沈玉衡换药全程都盯着窗外的方向看，好似毫不在意。
经过多日的实操，晓北辰也愈发熟练起来，精神不再高度紧绷。可这熟练着熟练着，稍微腾出来的精神头，慢慢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给后肩按摩时，她想起这样宽阔的肩膀曾在酒吧为她挡过骚扰。
在给前胸上药时，她又想起沈玉衡曾在遭遇入室歹徒袭击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护在这结实的胸膛。
衡哥平时都很温和，可是遇到不平事，又从不畏缩，这一身侠气抑或是担当……以后和他并肩同行的那个人，应该很幸福。
想到这里，晓北辰对臆想中的那个姑娘生出一股夹着醋味的羡慕之情。
“好了，”晓北辰一边拿过拉链卫衣一边帮沈玉衡穿上说，“我看恢复的还可以，后肩的肿消了很多。”
沈玉衡一边抬着胳膊配合一边说：“是啊，我自己也觉得灵活多了。我一会儿还有些数据要整理，就不陪你了啊。”
晓北辰神秘一笑，说：“衡哥，等一下啊。”
晓北辰很快去又回，手里还拿了一瓶面霜：“我看你脸都干得起皮了，正好去超市碰上促销，就给你买了一瓶，正好也洗完澡了，抹点吧。”
沈玉衡有些羞赧：“我一大老爷们哪用这么精细。”
“我要有你这么白，一天得抹十八层精华，这么好的皮肤底子，别暴殄天物啊……看你这起皮起的，再不管就该裂了，多疼啊。”
说着，晓北辰把盖子拧开递到沈玉衡面前。
沈玉衡无奈，只得剜了一指尖，往脸上囫囵抹了两把，然后跟小朋友等着检查作业似的端坐好，并正色说：“这样总行了吧？”
晓北辰一点头，做鼓励状：“白白嫩嫩就是帅！”
沈玉衡笑了笑，去书房开始苦读了。
刚一坐下，他手机就收到了微信。
－林乐：哥，我这两天跟晓北聊了很多，套了不少话，我觉得她喜欢你。
林乐的这条微信，正中沈玉衡心坎，他再不开窍，也知道“意中人的闺蜜”这个角色是关键人物，打探情报再合适不过。
不过一想这个关键人物是他那学渣妹妹，他就很为难，毕竟和从小到大在自己妹妹面前，哥哥的架子一直端得很好。
说不想搭理吧，心里又痒得很，恨不得马上刨根问底再盘查一番，所以手机是拿了又放，放了又拿。
好在林乐是个心里有话就能憋疯的主，等了一会儿见她想拿捏的学霸哥哥不搭理她，她竟主动打来了电话。
沈玉衡朝书房外看了一眼，晓北辰没在餐桌看书，也不在客厅，应该是回大屋洗漱了，这才按下“接通”键。
电话一通，对面传来沈玉衡不咸不淡的一句“喂”。
林乐也顾不上摆架子了，八卦欲高于一切：“哥，我这几天下了好大功夫不着痕迹地套话，我觉得晓北对你有意思。”
沈玉衡沉默。
“你不信啊？晓北聊起你时，话里话外很欣赏你的，甚至有些盲目崇拜。而且那种表情和神态，虽然她很想藏，可还是逃不过我的法眼……凭我女人的直觉，她对你肯定有意思，你信我！”
沈玉衡对林乐的精神状态，一如既往持怀疑态度：“你是不是喝高了？”
“我没有！哎呀，怎么跟你说呢……唔，比如问她如果你的伤好不了，愿不愿意一辈子照顾你时，她的第一反应是你会不愿意，而不是直接拒绝。”
林乐见沈玉衡依然沉默，知道还是没有说服他，于是继续罗列证据：“还有，我问她想找什么样的，她说不知道，我说那我哥这样的怎么样，正好我哥也单身。她要是不喜欢你，以我俩的关系，她肯定会直说的，而且还会说的比较具体，比如‘性格太闷了’‘我更喜欢有幽默感的’之类的，可她说的是‘别逗了，衡哥肯定看不上我’，而且脸都红了。”
沈玉衡素来不喜欢跟林乐交流心里话，为了表示自己收到情报了，便不置可否地说：“行了，知道了，挂了吧。”
这时，林乐的语气突然不再八卦，竟然很真诚地说：“哥，我觉得晓北上次分手对她的影响挺大的。不是说她没走出来，她对前男友肯定没什么念想了……哎呀，我的意思是说，劈腿这种事对女生的自尊还是影响挺大的，我觉得她自信心比较受打击，所以没做好准备，唔……甚至于没有勇气追求和接受下一段感情。”
听得出来，林乐已经穷尽语文课所学，尽最大努力组织这段正经发言了。
沈玉衡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语塞。
林乐再接再厉：“哦对了，她还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说‘反正不喜欢学霸’，她就说‘学霸多难得啊’，然后举例说学霸都有哪些优秀品质，我看她说的那些优秀品质，就是在照着你描述啊。然后我故意说‘我哥就是学霸啊’，然后她就说‘沈老师岂是我能高攀得上的’，然后就红着脸赶紧岔开话题……哥，你就直给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你就一把抱住她表白，当晚就能滚床单了……”
一听林乐这略微正常了片刻的神经又开始紊乱，沈玉衡实在不想搭理：“我还有好多活儿呢，挂了。”
可林乐不想挂啊，她竟然还有一丝小骄傲：“哥，现在这局势，真是‘水下石出’啊，不得不说，你妹我真是太优秀了。”
沈玉衡没反应过来：“啊？”
林乐难得拽了个沈玉衡都不知道的文，便自鸣得意地补充说：“苏轼的《后赤壁赋》啊，‘山什么月什么，水下石出’。”
教书育人实乃沈老师本职工作，他的人民教师范儿说起就起：“是‘山高月小，水落石出’，你不是还经常画中国风吗？这种名篇是不是也稍微熟悉下？就算现在没有考试逼着了，有空就不能翻翻书吗？”
林乐装叉不成，反被打脸，语气马上变得气急败坏：“我就说我最讨厌学霸了！”
说完赶紧挂掉，绝不给沈玉衡任何继续教育她的机会。
放下手机的沈玉衡，往椅背上一靠，长舒了一口气。
作为经过理工科逻辑思维系统训练过的科研工作者，他并不尽信林乐那些牵强附会的推理，尽管它们听上去非常顺耳。
可是林乐对于之前分手对晓北辰仍有影响的分析，他倒是听进去了。他很认真地考虑接下来的打算，至少目前来看，晓北辰对自己肯定是不反感的，那是不是可以更主动一些，让晓北辰重塑对自己的信心，也让她意识到开始下一段感情的可能性。
另外，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我这样一个沉闷木讷又无趣且各方面平平无奇的人，到底有什么让她觉得“高攀不上”的，总不能是“白白嫩嫩”吧？
转过天来，一条胳膊不方便，也没有动摇沈玉衡认真工作的决心。
已经临近午饭时间，他仍坐在办公桌前日理万机，朱杨龇着大板牙就进来了。
“玉衡，你这胳膊什么时候能好利索啊？‘跨年杯’还能不能上？”
沈玉衡一边打字一边头也不抬地说：“‘跨年杯’肯定赶不上了，我现在将将可以抬手，主要是怕伤口撕开。”
“跨年杯”是a大的传统项目了，每年元旦刚过就举行的全校教职工篮球赛，凭借庞大的男职工占比，沈玉衡所在的物理学院，每年都是夺冠大热门。
“你要是不上，咱们就缺一个前锋啊，今年不会便宜材料学院了吧？”
“你还真想五连冠啊？人家材料学院实力挺强的，我打前锋纯靠身高优势，其他的也一般啊。”
朱杨说：“也罢，就算咱们今年拿不了冠军，也比文学院强，他们连个齐整的篮球队都凑不起来。”
朱杨正欲悻悻离开，又转过头来说：“玉衡，你受伤以后是不是也没法健身了？胸肌腹肌们还在吗？我摸摸……”说罢就伸手往沈玉衡衣服里摸。
上学的时候，同一寝室的沈玉衡让朱杨此生第一次见识3d真人版的胸肌腹肌背阔肌，那手感毕生难忘。
受到刺激的朱杨，努力健身了一个学期，成果初露之时，便遭遇一见钟情的宁宁师姐，从此眼中只有爱情无暇健身，初见规模的各种肌便付诸流水，一去不返。
所以他对沈玉衡常年不散的胸肌腹肌背阔肌颇为羡慕嫉妒恨，不过一想到他是用万年单身换来的，朱杨心里也就好受许多。
残障的沈玉衡在办公室突逢咸猪手，用仅余的一条功能完好的胳膊负隅顽抗。
正当二人打打闹闹之际，林院长出现在了门口，见到此情此景，不甚满意地叹了口气。毕竟看见自己的得意弟子被龇大板牙的朱杨这般调戏，任谁都会暗叹一句“为人师表，成何体统”，可是林院长也年轻过，他也知道俩人是学生时代的室友，交情不比其他，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万般无奈中轻咳了一声。
屋里的两个人闻声抬头，看到林院长那张德高望重的脸，仿佛差生遇到教导主任般，立马收手。
朱杨的大板牙也不龇了，闪出了一张乖巧的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那个……院长好，我去吃饭了。”
林院长看着脚底抹油的朱杨一溜烟逃开，转过头来看着沈玉衡。
沈玉衡如同电线杆子一般杵在院长面前，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林老师……”
林院长叹了口气，对沈玉衡的偏爱让他不忍责怪这名得意弟子：“下次注意点，这都开着门呢，让学生看到，以后还怎么管教。”
朱杨这个害群之马，有机会还是要调到材料学院去。
沈玉衡说：“嗯，以后我注意。”
不管人长多大，在敬爱的师长面前，永远是学生。
“行了，我也没什么事，下午我得出去一趟，正好路过跟你说一声，咱们学校今年优秀教师有你一个，除了常规专业课，今年那门跟d大合上的《凝聚态物理导论》给你加分不少，d大的学生和来旁听的老师评价都非常不错，继续努力啊。”
得意弟子不骄不躁地应着：“哦，好。”
“你那个教材写的怎么样了？”
“一边上课一边摸索着写的，这课上的差不多了，教材也写的差不多了……就剩最后的整理校对了，主要想再捋顺一些。”
“嗯，赶紧吃饭去吧，我走了。”林院长微微一点头，转身即出。
得意弟子就是省心，做什么事情从来不用耳提面命，自觉自律方面比那个朱杨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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