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则厌把车钥匙措不及防抛过来的那会儿虞伽差点没反应过来,幸好条件反下她伸手接了把,运气还不算差,车钥匙被稳稳地抓住了。

    虞伽偏了偏头,直到这一刻才知道他是认真的:“你真要我开?我就算有驾驶证但这会儿身上可什么都没有哦,你想清楚了?”

    “废什么话,上车。”姜则厌就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兀自开门坐上了副驾驶。

    虞伽站在原地没动,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该干嘛,她是个聪明人,也俨然从这两天对姜则厌的认知里深刻体会到了挣扎没有用。

    马尾在脑后轻微地晃着,她拉开门上了驾驶座,那时,姜则厌正一言不发地降下车窗,手肘搭在窗沿上,没看她。

    挺好。

    “你这车我没开过,但奔驰我确实开过,应该差不多吧?”虞伽说这话的时候正踩着刹车摁下引擎键,“安全带系好了,车技不好别怪我,出了事更别怨我。”

    这回,局面扭转了,虞伽没给姜则厌回话的机会,挂着档位的同时松开刹车片换踩油门,挺狠的一脚,车子嗖地一下往后退着倒出了车位,而后她又猛地踩一记刹车,姜则厌这时才侧额瞅她一眼。

    “wu~”耳边传来一阵笑声和起哄声,虞伽看着花衬衫从他那辆降下车窗的保时捷里伸出胳膊来,朝着她的方向压了压小臂。

    挺嘻哈。

    意思是牛逼。

    但她置若罔闻,把着方向盘潇洒地一脚油门飙了出去。

    车里的音乐声很燥,鼓点动次打次敲击着神经细胞,风吹着她脑后的长发,漏在耳边的几缕发丝凌乱地飘着,她也不管,双手把着方向盘神情挺专注地驶上大路。

    姜则厌懒洋洋地靠在副驾驶上跟个大爷似的玩起了手机,偶尔把手机贴在耳边听语音,唇角若有似无地勾着,笑得挺散漫。

    还真是个爷。

    一个急转,她故意没降下速度,也让姜则厌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漂移。

    但边上的人依然很淡定,眼睛慢悠悠地朝她身上撂一眼,不说话,车里飘着一股淡淡的啤酒味,从他的呼吸里散出来,夹在燥热的夏风中,萦绕在两人的鼻息间。

    途径一条商业街,姜则厌喊她靠边停一下,而后关门下车,人往一家水果商铺走,不过五分钟,手里捧了个绿皮大西瓜悠哉哉地回来了。

    虞伽只当是天热,他口渴,谁知到了家里才知道,那西瓜是买给卢晚棠的。

    回屋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圆妈把西瓜切了给卢晚棠送上去,圆妈笑眯眯地说他可真体贴,知道小姐爱吃西瓜,姜则厌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一只西瓜分了两半,一半切成片给二楼的卢晚棠送去,另一半也切成片被端到虞伽面前,虞伽说谢谢圆妈,但我不爱吃西瓜只爱吃葡萄。

    圆妈愣了下,说:“这西瓜很甜的,切的时候就感觉到那汁水拼命往外涌。”

    “我过敏,吃了浑身起红疹子很吓人的。”说完这话后,虞伽谁也没看就往二楼走。

    早上起得太早这会儿脑袋发懵她只想回屋安安静静地补个午觉。

    ……

    这一觉睡得挺踏实,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才醒来,那时恰逢黄昏。

    窗外落日低垂,云层稀薄,渐渐的,天边呈现出太阳逐渐隐退在地平线后残留下来的最后一道淡橙色余光,与此刻篮紫色的天空相互交映着,像一副艺术油画,美得不真实。

    虞伽下楼后去厨房倒了杯水,然后就从窗口看到后院的花开得特别明艳,于是在倒完水后,人便不自觉地往后院走。

    紧接着,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露天泳池上泛着一层浅金色的光,卢晚棠戴着游泳镜在泳池里一起一伏地游着,呼吸着,等游了两个来回后,才将双手扶着泳池边的扶梯,一边甩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朝地面走。

    夕阳余晖从斜后方落下,她微微仰起脖子,纤细的手指去摘游泳镜,而后,从锁骨处拨开一缕黏腻在皮肤上的金发,随着这一举一动,浑身上下犹如镀了一层金光似的,美得令人心颤。

    这一回虞伽总算看清了她的长相。

    个子很高,是真的高,约莫一米七八的样子,腰细腿长,金发,五官挺精致,和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卢晚棠是更偏芭比娃娃的那种长相,甜美也够洋气。

    夏季傍晚的风有些燥热,彼时,虞伽就站在休憩区的凉棚下,一边用吸管喝水一边缓缓呼吸着,但这画面仍让人有些口干舌燥。

    也难怪姜则厌喜欢成那样。

    发着呆的那会儿,卢晚棠正从她身侧经过,然后伸手去捞挂在竹藤椅上的浴巾,直到擦头发的那一刻才将注意力朝虞伽身上漫不经心地放上一眼:“还在呢。”

    这句话的意思挺直白也绝非善意,意思是你怎么还没走呢?

    虞伽闻到了融在空气里的一股子火药味儿,倒也不觉得这姑娘有多喜欢姜则厌,因为从她眼神里虞伽看不到一个女人为男人争风吃醋时该有的愠怒,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不入眼的不屑和淡漠,而这种情绪不仅针对虞伽,还有对姜则厌的。

    这就说明了一件事,卢晚棠并不喜欢姜则厌,最多也就是女人与身俱来的攀比心与嫉妒心,尤其是面对另一个漂亮的女人时才会被激发出来的那种胜负欲。

    虞伽朝她看了一眼,没说话。

    卢晚棠还在擦头发,手腕上的链子和玉镯随着动作间相互撞击碰出清脆的“当啷”响,她勾着唇,似笑非笑地冷嘲一声:“姜则厌脑子总算开窍了,会交女朋友了?”

    “我不是他女朋友。”虞伽秒回。

    这回,卢晚棠没说话,视线从上至下将她看了一遍,目光直白且毫不避讳,看完后,随即轻笑一声:“挺有意思的啊,不是女朋友带回来好几天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人最怕麻烦了,是不会随便带人回来的。”

    “我和他朋友……”

    虞伽故意把话说得挺含糊,因为这种模凌两可的话最容易使人浮想联翩,遐想到另一种层面,但这就是她要的效果,她觉得卢晚棠很聪明,会脑补她没有说出口但想要表达的东西。

    欲言又止了一把,而后轻叹一声,显得有些委屈地细细咬着吸管:“就算是朋友上他家住两天也挺正常吧。”

    挺会装,知道此刻与卢晚棠为敌的话会让处境变得很难堪,会让她瞬间输在起跑线上,也会树立一个与自己实力悬殊极大的劲敌,所以在迫不得已之时,还得使出她不算拙劣的演技。

    “哦,懂了。”

    卢晚棠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也没再多说什么,大概是没什么兴趣知道更多的内容,把浴巾挂回竹藤椅上,然后拿起手机沿着泳池朝客厅的方向走去。

    虞伽盯着她背影,眯了眯眼,觉得这姑娘身上的劲儿挺足,摸不准她跟姜则厌的真正关系,但有一点她敢肯定,她将会是自己留在他身边最大的阻力。

    ……

    在凉棚下坐了会儿,等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才往屋里走,圆妈在准备晚餐所以客厅里四处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虞伽挺想去厨房看看晚餐做了些什么,结果门口一声响,她回头,恰好撞见从外头回来的姜则厌。

    他手里提了个塑料袋,此刻正抵着头在玄关处换鞋。

    虞伽看一眼,收回视线,胖叔听到门口有动静后赶忙上前迎接,问他上哪去了,热不热,要不要喝点水?

    跟伺候祖宗似的。

    “不用。”姜则厌换上居家拖鞋后人懒散地往里头走,在经过虞伽时没看她,而是闲庭信步地踱到餐桌前把手里的袋子随手一扔,斜了斜额,“德叔,麻烦把葡萄给洗了。”

    德叔惊诧一秒,双目微瞠地看着姜则厌:“哎哟少爷,你还特意下山买了葡萄啊?”

    听到这话的时候,虞伽下意识地朝两人身上扫了一眼。

    闻言,姜则厌从塑料袋里摘一颗葡萄来放在手里抛着玩,神色挺懒散的没个正经样:“吴骁家院子里种的,他老在我这里蹭吃蹭喝的我不得从他那儿拿点东西回来么?”

    德叔不露痕迹地往虞伽身上落一眼,而后笑着伸手够袋子:“好嘞,我这就去洗了。”

    虞伽抱着手臂看他,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是故意还真是因为凑巧,总之这葡萄来得倒是挺及时,但也只看破不说破。

    ……

    姜则厌从回来之后就把她当透明一样,全程没往她身上撂一眼,去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坐沙发上徐徐喝着,还边喝边悠哉地发信息,虞伽就站在他两米开外的地方,背脊抵着墙面双手环臂看着他。

    五分钟后,人才往他面前走,而后在侧边沙发上坐下,叠起腿。

    两秒后,开口:“聊聊?”

    姜则厌这才从屏幕上收回视线抽空看她一眼,手肘抵着膝盖:“你说。”

    “我知道一直住你这儿不合适,但我有我的苦衷,说实话,现在从这里出去的话,我就得流浪去了。”

    “跟我有关系?”

    “知道跟你没关系,所以才想跟你谈谈。”

    姜则厌轻晃了下手里的啤酒罐,脸上显然一副“你继续说,我看你还想怎么编”的精明表情。

    “你家缺员工么?我可以付出劳动来换一个留下来的机会,岗位不挑,司机保姆都行。”

    他笑:“你连驾照都没。”

    “我有驾照,但需要补一张。”

    “就你那车技,我小心脏怕是承受不起。”

    虞伽轻吸一口气:“我也可以开稳一点,你喜欢多慢我都可以配合……”

    这回,话还没讲完,姜则厌直接抢话:“不需要。”

    虞伽没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正想着要不要演一场苦肉计来博取同情,结果姜则厌勾着笑灌一口啤酒,手指百无聊赖地磨着杯口:“敢不敢跟我赌一局?”

    话落,虞伽愣了三秒才徐徐开口:“赌什么?”

    “你赢了,就都你说了算,但你要是输了的话……”他顿了顿,啤酒罐“咯哒”一声轻轻搁在桌面上,姜则厌抬眼,与她双目对视,“一个要求也别提,吃完这顿饭后好好睡一觉,明早我让德叔送你下山该上哪上哪去。”

    虞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然后听着他将最后一句话说完。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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