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纱连自己院子都没回,就提着裙摆朝扶光院跑去。

    她满脑子都是小余说的话。

    “公子在邓园出事了。”

    “不知什么情况,好像挺严重的。”

    “李大夫和祁大夫连夜赶来了。”

    “夫人和老爷都守在扶光院呢。”

    出事?杨白羽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那梁程呢?他不是也在吗?

    难道又与他有关?

    她脑子乱的很,快成一团浆糊了。

    因为下了雨,院里小路湿滑得很,她跑得又急,几乎是摔了两次才见到了扶光院的大门,身上手上蹭得都是泥土,简直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但她已全然顾不上了,跌跌撞撞地朝扶光院奔去。

    她没能进去。

    扶光院灯火通明,几乎所有的灯都点了起来,院门处守了三四个仆从。

    云纱刚踏上台阶就被猝不及防地按住了肩膀。

    管家沉声道:“抱歉了云姑娘,你不能进去。”

    云纱有些懵。

    “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因为姑娘失责,使得公子淋雨高烧不退,如今情况十分危险,夫人和老爷大发雷霆,说若姑娘回来就将姑娘暂时看管起来明日审问,若姑娘畏罪潜逃,明日便报官。”

    “……什么?”

    云纱大脑一片空白,她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身体不受控地想往院子里去:“你们让我进去看一眼,我要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得罪了。”

    管家一挥手,“关进祠堂。”

    很快,云纱被粗暴地压着,扔进了杨府的旧祠堂中。

    啪嗒——是落锁的声音。

    云纱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方才她是被推进来的,跌坐在地上。

    鸦雀无声,黑暗阴森。

    树影斑驳如同鬼爪,倒映在庭前因为凉风摇晃着。

    整个祠堂只有两支蜡烛幽幽燃着细小的火焰,整个祠堂几乎都笼罩在黑暗里。

    她扫了眼,正中央摆了能有几十个牌位,有些不知是因为陈旧还是光照不到,显得颜色暗沉,几乎全黑,两只小小的蜡烛只能照亮三分之一的地方,所亮之处也好似蒙了层纱,叫人看不清楚。

    烛光将牌位的影子拉得老长,又挤在一起,好似有几十个身着黑袍的鬼躲在暗中,不声不响地窥伺着她。

    她不敢踏进去,便缩在外面院子里,坐在台阶上。

    真是奇怪,外面那样闷热潮湿的天气,这里却好似开了空调一般,凉嗖嗖的。

    云纱搓着手臂,在这种丝丝入骨的凉意里反倒愈发清醒。

    若是往常,她一定害怕得很,虽然鬼神之说她未曾亲眼见过,但害怕是人的生理本能。

    可现在,这种害怕被焦虑冲淡了不少。

    她满脑子都是杨白羽,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淋雨。

    她真是后悔,不该任性地带他出来,若有下次,除非她能保证守在他身边,否则绝不会这样做。

    她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尖锐的疼痛感提醒她,她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她是有多没脑子才放心把杨白羽交给梁程?!

    杨白羽很多年没有离开过内宅了,他与外面的世界本就有些脱节,再加上他脆弱敏感的性子……她就好像将一尊易碎的琉璃花瓶放在了人行道上,还让一个曾经打碎过琉璃的人看管。

    黑沉沉的夜空中,乌云逐渐散去,三分月光从云后漏了出来,洒在庭前,映在积水上,将此方天地折射地更加清冷。

    高高的围墙上似乎传来细微的动静,在这样极度安静的环境,云纱立刻就捕捉到了。

    她瞬间侧眸盯着那处,只见一个黑色的头颅从墙后冒了出来。

    她弯腰捡起一根树枝,紧紧握住,人往柱子后面躲了躲。

    “云纱?云纱?……你在里面吗?”

    有人喊她,但极小声,她不太听得清,只知道声音有些耳熟。

    “难道人不在?”

    那人嘀咕了声。

    云纱认出来了,她瞬间气血直涌脑门,扬起手中树枝就砸了过去,只不过失了准头,砸歪了,树枝从围墙后面掉了下去。

    “梁!程!”

    云纱望着围墙上的人,双眼通红,声音发颤,“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我发誓,今天这事真跟我没关系!”

    梁程吓一跳,又赶紧压低声音,“你这个人真没良心,我就是想着来告诉你,你还砸我,你要是不想听那我走了。”

    “你他妈给我站住!”

    云纱遏制不住怒气因而爆了粗口。

    “你小点声行不行!有人听见就完了。”

    梁程也气道,“而且我都说了这事跟我绝对没关系,你别朝我撒泼啊。”

    云纱深呼吸,努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她感觉她几乎快要爆炸了,这一天的事情多到她头痛欲裂。

    “你说。”她听见自己沉声道。

    “是这样的,到了午膳时间我问杨白羽去不去吃午膳,他说不去,我就自己去了,那会儿他在烟雨长廊那儿独自赏雨,我想着吃完回来找他……”

    他还没说完就被云纱打断:“你留他一个人?”

    “我又不是他贴身丫鬟!”

    梁程争辩,“何况邓园到处都有侍女,也不算留他一个人,再说了他不吃饭难道我也陪着他不吃饭啊?”

    云纱忍住想发火的冲动。

    “……你继续,我等你说完。”

    “我真没什么要说的,等我回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淋了雨,浑身都湿透了,那会儿有个侍女在给他打伞,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她也不知道,没看着。”

    “杨白羽也没说吗?”

    “没有,他一个字都没说,我见他状态不对,赶紧带他回家了。”

    回家以后杨白羽就发起了高烧,把墨竹蜜合等人吓坏了,连忙派人去春熙楼告知了杨夫人,后来杨文和梁集听说之后也抛下酒局匆匆回府。

    梁程道:“那会儿周姨发火可吓人了,我都不敢看她,但她没说我什么,就问跟着去的小厮,你为什么没有回来,还问你是不是一直陪在杨白羽身边……那会儿我心想,你完了,回来肯定被罚。”

    云纱捏了捏眉心。

    “我这边出了点意外……我让你的小厮回去告诉你一声,你没见到?”

    “他又进不来,等我们这边出事的时候,我急匆匆上车回去,更是顾不上听什么小厮说话了。”

    梁程咂舌,“真是可惜,我打算用过午膳抽空去风月楼悄悄看一眼的,谁知意外总是先到一步。”

    “你还在可惜这种事?……你真是没救了。”

    云纱深吸一口气,“杨夫人要拿我是问我也认了,本来也有我的责任,我只希望杨白羽不要出事才好。”

    “应该不会出事吧,只是淋了雨而已……”

    梁程在云纱冷怒的眼神下噤了声,又忍不住道,“这事我也算是有一点责任,可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你不知道他有多气人,正常人根本无法跟他待在一起。”

    他趴着墙头又上了一点,郁闷:“我也很倒霉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去吃了个饭而已,回来就这样了,虽然我大了又是客人周姨没说我什么,可我爹把我狠狠骂了一顿,还说三个月都不给我零花银子,喂,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

    云纱当然没在听他说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仰头问:“有办法让我离开这里去扶光院吗?”

    “让你离开这里可以,去扶光院恐怕不行,周姨和杨叔一直守在那儿,你到门口了也进不去啊。”

    云纱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思绪比头发更要凌乱。

    “你能帮我把墨竹或者蜜合叫过来一趟吗?”

    “那恐怕也不行,她俩都被周姨骂了,寸步不离地照顾杨白羽,一刻也走不开。”

    “那那那……”

    云纱使劲按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点。

    “你到底有什么计划啊?小爷就在你面前不能帮你吗?非要找别人?”梁程有些不服。

    “有……”

    云纱灵光一闪,“来的大夫有两个,那个老大夫姓李,年轻一点的是他徒弟,叫做祁洛川,你跟祁洛川说,就说……就说我想见一见杨白羽,求他帮忙。”

    “祁洛川?”

    梁程好奇,“为什么他会帮你?你们有什么关系吗?难道你……”

    “梁程!”

    云纱忽然冷喝了声,使得他怔了怔。

    她神色无比严肃:“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如果你帮我这个忙,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若有需要,你可以找我还回来。”

    梁程撇了撇嘴:“你能帮我什么忙……算了,你也挺倒霉的,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小爷就帮你这一次好了,别再质疑小爷的人品了。”

    他翻下墙头走了。

    云纱只觉有些头晕目眩之感,忙撑着墙缓了缓。

    她早上出门之后,除了啃了两口冷掉的馒头外,再没吃过什么东西,来回奔波,淋过雨又着急上火,体力早就有些透支了,此刻眼前一阵发黑。

    她靠着墙根站着,太阳穴隐隐作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乱乱的脚步声想起,随即祠堂的门锁被打开。

    几个影子从黑暗中走出来,是杨府的小厮,也是把她压过来的人。

    其中一人道:“云姑娘,夫人让我们带你去扶光院一趟。”

    云纱怔了片刻,提起脏污的裙摆就朝门外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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