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州的州衙坐落于留福街,街道宽广整洁,较之其他的街道,要崭新一些。

    多年前,良州的富商们纷纷出钱资助了州府建新州衙,也是在那时顺便翻新和拓宽了街道。

    “留福”之名,还是当时在任的州府大人命名的,不过这位大人第二年就升官走了,至于这条街道原先的名字便也无人惦记。

    云纱没到巳时便来了,林乔同她一起来的。

    路上他告诉云纱,今年的旱情虽不算特别严重,但仍造成了好几万百姓没有饭吃,包括颍昌府在内的各大州府,都或多或少的接收了一些走投无路的饥民,但这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

    只要粮食问题一日没解决,便年年如此,没有尽头。

    对于朝廷来说,这些年边境和平稳定没有战争,与周围国家还互有往来通商,经济发展不错,国库相对充盈,才及时拨了赈灾银子给到受灾的各州县。

    可战争是很难说准的事,万一哪年天灾肆虐又遇上战争,那将真是人间惨状了,一旦百姓流离失所,走投无路,就意味着朝廷根基动摇。

    因此,对于朝廷来说,也是十分重视粮食这一块。

    从林乔的话中,云纱听出那位林先生正是为了旱情一事在奔忙,虽未言明身份,但她大致可以猜到应该是颍昌府职位较高的官员。

    既然人家没说,她便也没问,只将话题维持在水稻方面。

    不过云纱的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学专业学生,所知有限,虽然她没事就会钻到实验室去恶补那些专业书籍和文献资料,但闭门造车是一件难事。

    即便如此,林乔对她说的一些话也感到讶异。

    两人站在州衙门口等开门时,他说:“恕在下冒昧问一句,娘子话中似乎将亩产几百斤视作寻常,可据我所知,全国并没有哪处地方能有如此高产,根据记录,水稻亩产最多的一次在七年前,襄阳府的随州,有一亩田达到了近四百斤产量,当时上报朝廷时,几乎朝野为之震动,种出这么高产量的那人说是以自己研究出来的秘法浇灌,又精心挑选了优良稻种,才有如此成果,户部直接派人寻到随州,认真记录了他种植这亩水稻过程中的所有细节,如法炮制之后,第二年却并没有收到同样的成果,不过较之前提高了一点点罢了,但过程耗费的精力与提高的亩产相比,反而不划算,便没能大面积推广。如今这位大人已经成了随州州府,还仍然保持每年亲自下田的习惯。”

    云纱有些惊讶。

    “有四百斤吗?”

    “是,若我是你,有人忽然告诉我这个数字,我会震惊不已,但你似乎只是略微惊讶,仿佛司空见惯似的。”

    云纱轻笑了下。

    “不算司空见惯,但我的确佩服古人的能力。”

    她要惊讶也是惊讶于亩产的低量。但对于不能理解水稻培育原理的古人来说,单靠筛选稻种,种植灌溉,就能达到这个亩产,其实是很难也很了不起的事。

    “古人?”林乔愣了愣。

    “我是说……”

    云纱未及解释,州衙的门开了。

    她的目光穿过大门落在大堂上方悬挂的金灿灿的牌匾上——明镜高悬。

    -

    此刻旧州衙,王大贵与其妻弟谭富,其子王耀,正畏畏缩缩地挨训,不敢高声说话,甚至不敢抬头看。

    严永盛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

    严承秋神情不悦。

    “爹,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怕什么?那谭氏的死说白了本就跟她有关系,就算是诬告,也顶多打板子赶出去……”

    听到这话王大贵立刻忍不住插话:“什么?要挨板子?……”

    严承秋喝道:“闭嘴吧,有你们说话的份吗?当初来是你们自己来衙门门口鬼鬼祟祟的想告她一顿,又不是我绑你进来的,如果你是诬告,那后果自然你们自己承担。”

    谭富一慌:“大人,我姐其实更有可能是被我姐夫气死的,我可没告,来衙门是我姐夫来的,告也是他告,跟我应该没关系吧?”

    王大贵狠狠剐了他一眼:“孬种!”

    王耀不爽:“舅舅,你这话也太不地道了,那会儿想的是有钱人家都怕官司,还没打就想花钱摆平,到时候咱们从这个女人身上得了钱,你不也要分吗?怎么这会儿又把自己摘出去?”

    谭富哼了声。

    “那钱呢?现在人家有了靠山了,还想讹钱?简直做梦!这是你们出的馊主意,我该帮的忙也帮了,现在一文钱没得还要挨板子,想要我跟你们一起?门都没有!”

    “都给我闭嘴!”

    严永盛喝了一声,眼中满是怒火。

    几人立刻抖如糠筛,不敢说话。

    严永盛瞪着严承秋。

    “你也就知道嘴上厉害,一点用没有。”

    严承秋不服:“我怎么了?那女人坑咱八十两银子,难道爹你咽的下这口气?”

    “哼,那不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不然人家为什么坑你?”

    “我都不认识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了,消停点吧。”

    严永盛脸色难看,“新州衙那边牢头半夜过来提人,想必是杨家的关系,杨家花钱打点了,有杨家在,就很难办。”

    “爹,杨家就一个商贾……”

    “你懂个屁!”

    严永盛高声道,“你一天天书都读傻了?天天士农工商挂在嘴上,觉得自己考中秀才就了不起了,上等人了,瞧不起商贾了是不是?难道你不知道,世上钱永远是最好用的?以杨家的财力,当年州衙都是杨家主要出钱修建的,州府大人都得卖个面子,他家不算什么,那你算老几?我又算老几?”

    严永盛恨铁不成钢:“有本事你中个举再中个进士,你去当官,那你就可以不把杨家放在眼里,你有这个本事吗?”

    严承秋不说话了,脸色很难看。

    严永盛走到王大贵身边,伸手揪着他的领子,低声道:“听我说,如果州府大人问你为何会有人证,你就说全村人都知道那云娘子与你妻子不合,你妻子因为云氏米行故意刁难愤愤而死,所以你一怒之下,来州衙指控她逼死了你妻子,因为不熟悉律法才来了旧州衙,我是因为同情你错信了你的话,故而派人把那云娘子抓到了州衙来的。”

    “这……这么说?”

    “就这么说,若你有胆子,就一口咬定你妻子的死与那女人有关,若你没胆子,就去哭闹一番,说不告了,最多不过吃顿板子,可你要胡说八道的话,你的小命就到头了。”

    他威胁的语气让王大贵谭富以及王耀心头均一颤。

    谭富忙道:“大人,这事跟我没关系,真跟我没关系啊……姐夫,姐夫,等会儿新州衙那边你就自己去,我先回村了。”

    王耀一把抱住谭富胳膊不松手。

    咬牙切齿道:“要挨板子就一起!舅舅别想自己跑了。”

    “你放开!”

    两人拉扯到一起。

    严永盛用力推搡了王耀一把,两人一起摔在地上,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不敢言语。

    他沉声道:“我不管你们怎么说,这事不能攀扯到我,我儿子,以及赵大人身上,否则就不是挨一顿板子那么简单了。”

    严承秋感到憋屈。

    “爹,就这么忌惮杨家吗?杨家帮她不过看在云家的面子上,又能做到哪一步呢?”

    严永盛皱眉:“听新州衙那边的兄弟提了一嘴,好像杨家那病秧子已经娶亲,娶的就是云家庶女,是不是这一位不好说,但若两家已经结亲,那关系自然不同之前。”

    他瞪着严承秋:“你上次欺负杨家那小病秧子,保不齐这女子就是为了这事才算计你的,你最好小心点,别给我再惹事了,我还想顺顺利利干到退休呢,就凭你这点出息,我要是不顾着点你,我看你怎么办!”

    严承秋不说话。

    严永盛又问:“这段时间,你那些朋友不来找你了?”

    “爹不是不喜欢我跟他们一起吗?”

    “我不喜欢是一回事,你看你刚缠上个官司,那些人立刻沾都不沾你了,承秋啊,你长点心吧,那八十三两的酒都是谁喝了啊?是你喝的吗?你才喝了多少?人家喝你酒的时候给你称兄道弟的,拍拍屁股转身就不认人了,就你是个傻子。”

    “您不懂,王春荣是个举人,自然要顾着点名声,他也托人给我递过话问候我的,还主动问我那坑我的女子是谁,他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严永盛背着手冷笑:“那他帮了吗?帮你什么了?你也知道人家是个举人,那人家凭什么瞧得起你?”

    严承秋气道:“我看是你瞧不起我,才要处处贬低我,行,我也不在这儿碍您的眼。”

    他朝王大贵等人喝道:“走吧,去新州衙,我送你们过去。”

    严永盛道:“你去做什么!”

    “那女人坑我骗我可是事实,难道我不能告她吗?”

    严承秋眼神怨毒,“她搞我的名声,害得我见不得人,难道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要让她身败名裂,她要是没嫁人,正好没人敢要她,她要是嫁了人,那就让她被夫家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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