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惊堂木敲响。

    “堂下所跪何人?所为何事?”

    云纱挺直背脊,不卑不亢答道:“民女云纱,受人诬告,特来当堂分辩。”

    柳州府不找痕迹地瞥了了一眼站在堂外那群围观百姓中的林乔。

    “既然尚未定罪,便起来回话。”

    “多谢大人。”云纱缓缓起身。

    望向一旁的王大贵三人。

    王大贵跪在前面,后面跪着谭富和王耀二人。

    听闻此言,他们也要起身,忽地惊堂木一声惊响,将他们吓得一颤,忙俯下身子,几乎贴到了地上。

    柳州府看了眼一侧记录案卷的师爷,清了清嗓子,高声问:“堂下王大贵,所为何事,所告何人,一一说来,敢有隐瞒,定不饶恕!”

    师爷补问:“可有诉状?”

    王大贵一抖:“诉状在严师爷手里呢,不过不是我写的,是我说,他代我写的。”

    “严师爷?哪个严师爷?”

    柳州府问。

    师爷从旁解释:“是旧州衙那位严永盛。”

    柳州府了然,不过旧州衙不算正式班底,自然师爷也不等同于州衙正式的师爷了。

    他喝道:“胡闹,岂有师爷替诉主写诉状之理?”

    王大贵不敢说话。

    柳州府继续道:“既没有诉状,便陈述吧。”

    王大贵紧张不已,将事情大概添油加醋讲了一遍。

    然后指着云纱大喊:“王耀他娘不是被她逼死的还有谁!”

    云纱冷声:“血口喷人。”

    “你有本事你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没杀人啊!”王耀附和其父。

    “谁主张,谁举证,只证有,不证无。”

    王大贵与王耀对视一眼,都没听明白,望向谭富,谭富也一脸懵:“大概就是她没证据证明自己没杀人的意思吧。”

    柳州府拍惊堂木:“肃静!”

    他道:“她说得对,你们指控她逼死谭氏,就要拿出证据来,而不是她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无罪,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

    王大贵喊道:“……证据就是我婆娘是因为云氏米行不收我们家的稻子,辛辛苦苦种了半年的稻子,好不容易打完了,结果就不收我们家的,她气不过就吊死了,这个女人也姓云,跟云氏米行肯定是一家,难道这能说跟她没关系吗?”

    柳州府望向云纱。

    “云氏,对此你有何话说?”

    云纱仰头:“大人,首先一家之言并不能作为凭证,杀人是大案子,岂可如此儿戏?其次,我虽是云家人,却在云家并无话语权,也无法命人针对他们,如果谭氏因为此事自尽,那也与我无关。第三,王大贵一家因为明抢田契不成与我结下了梁子,此案在旧州衙已经判决,有档可查,想来他们不服律法,心生怨恨,才故意诬告于我,请大人明察。”

    “王大贵,你们可听见了?那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云氏米行行事与云氏有关?”

    王大贵高声道:“这个小女子说话一套一套的,当初我弟田契那事那个赵大人就是被她这么忽悠的,大人你可不能信她!”

    啪——

    猛地安静了下来。

    柳州府脸色沉沉:“荒唐,一码归一码,本官不知你们上桩案子,这也不在本案的讨论范围,你既说你妻子为自尽,那么本来就无凶手,案件陈述又全是主观臆断,半点拿不出实质证据,本官实不知旧州衙那边是如何立案抓人的。”

    “大人!我们村都这么说,他们都知道我娘是她逼死的!”

    “那你们可能请到村民为你们作人证?至少十人之数,才可作为口供采纳。”

    十人?

    王大贵几人懵了,以他们在村里的名声,跟哪家也不交好啊,何况谁也不愿意平白跟官司有牵扯,所以别说十个人了,就算一个人他们也拉不来啊。

    柳州府道:“看来一无实证二无人证,那你们可承认此为诬告?”

    王大贵三人垂着头唯唯诺诺。

    柳州府哼了声,丢出一根火签令。

    “捏造事实,随意诬告,触犯我朝律法地一百九十六条,按律各打二十大板,立刻执行!”

    三人当即吓得惊慌失色,连连磕头求饶。

    一阵洪亮的“威武”声响起,杀威棒齐齐点地,与地面形成共振。

    三人被衙役架起,往外拖去。

    谭富吓得小便失禁,疾呼道:“这事跟我没关系啊大人!都是我姐夫想贪钱受人指使干的!……别打我别打我!”

    王大贵脸色煞白,王耀则早已不敢作声。

    柳州府神情一动,不着痕迹地看向人群。

    林乔轻轻抬了下手。

    柳州府喝道:“先暂各打五大板,再来回话!”

    云纱也转身望人群里看了一眼,她方才感觉有道不善的视线盯着自己。

    此刻回头,正好见到隐匿在人群之后的严承秋,她眼神立刻冷了下来。

    严承秋望她的眼神颇为不善,紧盯着她,像一条疯狗。

    他似乎想要拨开人群上来说什么,但及时被人拉住,往后一拽,就出了她的视线范围。

    林乔注意到了云纱的视线,有些讶异,悄悄往人群外退了几步,见州衙大门外的围墙下,正有两人起了争执。

    “……杨家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买通柳大人的……她坑骗我这事本来就是真的……有什么不敢告?”

    “……难道柳大人会为了一个商女无视法律?”

    “爹……你就是太卑怯!”

    “……”

    “你要全良州丢脸才够吗?!”严永盛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斥道,“闹狠了你后年的乡试还有资格报吗?”

    只有这句话林乔听得最清楚。

    他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其他人则没有注意到这边,因为王大贵三人的惨叫声更吸引人。

    严承秋不耐烦:“那难道这事我们真就吃这个哑巴亏了吗?我咽不下这口气,就算闹起来又怎么样?她勾引我在先,欺骗我在后,这样的蛇蝎女人才更丢脸吧?她是个女人,跟我比起来,名声只会更重要!”

    他顶多是在那群同窗好友面前丢脸而已,大不了乡试把户籍暂时落到隔壁襄阳府,在那参加。

    严永盛攥住他的手腕,低声喝道:“万一那女人把你欺辱杨家那小病秧子的事说出来怎么办?他可是差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现在杨家只是卖个面子给云家,没有要跟咱们作对的意思,万一这事捅出来,春熙楼老板铁定跟咱们不死不休!”

    严承秋一愣,半晌不知如何辩驳。

    严永盛拉着他又走远了些,声音更低。

    “眼下先看王大贵这事如何发展,不过我估计顶多斥我一顿失职,其他先推脱不知,等此事结束再说,至于这个云纱,你咽不下这口气就私底下找其他办法。”

    -

    此案结束的倒也快,因为本就算无厘头闹剧。

    王大贵几人被打了一顿板子之后,没有被放走,而是临时关在了州衙的地牢内,应该又牵扯其他事,不过这事暂时跟她没关系了。

    她也猜到王大贵等人百分百是受严永盛父子撺掇的,但严永盛父子想来也心知肚明,根本不可能凭他们几句话就给自己扣上杀人犯的罪名。

    严承秋完全就是想以这个由头把她拘到旧州衙地牢,私下泄愤而已,再坏她名声,让她无法立足。

    但他没料到杨夫人带着牢头连夜将她接了出去,因为他此前根本不知道云纱嫁进了杨家。

    杨家这场婚事是为冲喜,而柳姨娘那边又算“卖女”,所以两家都不敢声张,良州城便也没什么人知晓此事。

    且云纱与杨白羽的婚约文书也是去新州衙结契存档的,旧州衙这边查不到。

    对于云纱来说,这场闹剧是没有结束的,就算案子结束了,米南村那边的流言蜚语也不会立即消失。

    众口铄金,流言蜚语这种东西是伤人的利器,并不是她不在意就可以无所谓的,她必须要想办法将影响降到最低。

    离开州衙后,她很快回了客栈。

    将州衙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杨白羽。

    杨白羽皱着眉,认真想了想。

    “云纱,我有个办法,但可能是个坏办法,你要不要听?”

    “你说。”

    “谣言靠解释是没有用的,但如果有一个比这更值得信服的谣言,别人的注意力就会被转移。”

    云纱眨了眨眼:“再造一个谣言?”

    “你之前跟我说,顾娘子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半仙,能掐会算对吗?”

    “是啊。”

    云纱笑道,“她那会儿想带我去算算姻缘呢。”

    杨白羽望着她,轻哼了声:“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可不信他是什么半仙,我也不信他能算什么姻缘,但让他算一算谭氏的死,再胡诌几句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让别人知道谭氏其实是王大贵自己害死的,我觉得他还是能做到的。”

    云纱悟了。

    “用魔法打败魔法?”

    这似乎是个很管用的办法。

    且越想越可行。

    她开始在心里盘算一个详细的计划。

    杨白羽眼神亮晶晶的。

    “云纱,我跟你一起去见那个半仙怎么样?”

    “你不是不信吗?”

    云纱学他说话,摇头晃脑,“子不语怪力乱神……”

    “子是不语,又不是不信。”

    杨白羽笑起来,“要是你带我去的话,我也可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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