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要一个,不能太贪心哦。”

    白衣的佛者停在喧闹集市上的一处小摊前,对女孩如此说。

    女孩个头只到佛者腰际,闻言看向眼前挂满五颜六色的拨浪鼓、彩绘泥人、羽毛饰品及脂粉盒子的小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

    人来人往的集市上,另一名七八岁大的男孩扯了扯长辈的衣袖,指着女孩的方向道:“那个妹妹额头上有血迹……她怎么了?”

    剑客凝神看去,正见到杂货铺子前的一大一小,那名僧人正弯腰将女孩抱起,让她坐在自己右手的臂弯中。

    一道诡异的赤痕自小小兜帽下一闪而逝。

    “佛者留步。”

    无狂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脸带沧桑、眉宇之间似乎总凝聚着忧愁的中年剑客上得前来。

    他一身褐布麻衣,背后背着剑套,手上牵着一个生得玉雪可爱的男孩。

    无狂疑惑道:“施主是?”

    剑客道:“吾乃春水剑风逐痕。”

    无狂念了声佛号,道:“贫僧法号无狂,俗名慕容醉。”

    风逐痕道:“大师抱着的这名女娃可有来历?”

    无狂道:“这……”

    男孩躲在风逐痕身后,见女孩朝自己望来,张口瞪眼,做了个滑稽惊吓的表情,哈哈笑了起来。

    风逐痕见这白衣僧人身材颀长,眉眼清秀,穿一件明金袈裟,却未剃度,乃是个带发修行的佛者,一身的清圣之气,浑然不似奸邪之辈,便直说了:“实不相瞒,我等自剑阁而来,闻说此地有妖邪作祟,鱼肉一方百姓,便想着顺道儿解决了。方才我这师侄发现小禅师身带邪气,以为不对,我二人才出声发问,若有冒犯,望祈见谅,却不知小禅师是何来历呢?”

    无狂看了女孩一眼,将她放下地来,说道:“施主多心了,我这小朋友并非邪恶,我们也只是恰巧经过,之所以停留,正与施主方才所说驱除邪祟之事有关。”

    风逐痕打量片刻,道:“如此说来,我们确实有缘。”将男孩引至身前,叮嘱道,“阿璧,快见过大师。”

    明怀璧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

    女孩戴着兜帽,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也点了点头。

    明怀璧好奇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淡淡道:“凌岚。”

    “我叫凌岚。”

    慕容昙躺在锦被之中,睁开了眼睛。

    “又做梦了?”云中月道。

    “嗯……”光线刺激太强烈,她不得已阖上了睁开的眼睛,“习惯了。”

    “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云中月倒了杯茶,递过去,“已经过了东海,进入阎罗海的地界了。”

    他见慕容昙抱着茶杯喝了,才道:“那位替你医治的君先生说,你会失明是因溅入眼内的蛇血有毒,恢复之后不可立即见强光,以免损伤视力。”

    慕容昙摸索着,将外衣披上,靠着枕囊坐了起来,道:“老师要跟我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云中月叹了口气,道:“你是一时一刻都忘不了正事。”

    “我以为这次幽洲之行,就是单纯为朝廷保驾护航,直到魔族被牵扯进来,我才陡然明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慕容昙道,“老师还不打算将实情告知我吗?”

    “那我也不瞒你了。”云中月道,“我问你,你临行之前,修罗梵海那座名为‘阿鼻地狱’的镇邪塔,出事了吧?”

    慕容昙犹豫片刻,点头道:“是。”

    “是幽洲的天柱出问题了。”云中月的面色从未如此凝重,“十年前,在人间复生的魔族为了回到魔域,撞了幽洲的天柱。当时我们并未察觉,直到经过这十年时间,从幽洲蔓延出来的魔气,连远在中洲的修罗梵海也波及到了,我们才意识到……连接魔域与人间的通道,已不再处于封闭状态。”

    慕容昙呼吸一滞,道:“十年前?”

    云中月忧心忡忡道:“不错,我与救苦佛子都怀疑,撞幽洲天柱的魔族,与屠灭沧浪山的魔族是同一批。千年前那场大战让人魔两族结下血仇,千年后他们在人间复生,没办法找圣尊者报仇,便杀她的弟子泄恨。”

    慕容昙心内冷笑,这些魔族既要报仇,不去找继承了摩诃迦叶衣钵正统的修罗梵海,却拿一座小山头撒气,当真是欺软怕硬。

    敛去情绪,她平静地说:“所以老师和佛子安排我走这一趟,是知道魔族必会在路上伏击?”

    “不一定,也可能是在我们到达幽洲之后。”云中月道,“他们要扩大那道缝隙,我们要修补那道缝隙,一场硬仗是在所难免了。”

    话至中途,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原来云中月为避嫌,一直将房门大开着。

    青女还来不及通传,知道慕容昙醒了的令狐清雅,已带着一堆人前来探望了。

    云中月起身相迎,令狐清雅却走了进来,摆手道:“不必拘礼。”

    “两位一个是道门巨擘,一个是佛门新秀,那日多亏你们在前御敌,宫仙子在本宫身边守候,逐浪舟上这一干人等才得以保全。”

    云中月道:“职责所在,殿下过誉了。”

    三人就座之后,令狐清雅见慕容昙气色不佳,一直也不说话,有心结交,便道:“尤其是慕容女侠,此次可说出了大力,本宫一介女流,虽不通武学,却有几分看人的眼光,女侠实力高深,巾帼不让须眉,假以时日,必有一番大作为。”

    慕容昙低声道:“承蒙抬爱,略尽绵薄之力罢了,算不得什么功绩。”

    令狐清雅笑道:“女侠这便过谦了,当今天下,能有你这般修为的女子,除宫仙子外,再找不出第二个,便是本宫也羡慕的紧呐。”

    “殿下有殿下的好,不必羡慕我。”慕容昙道,“陛下此次能让您代表中洲出使幽洲,亦是从所未见之事,不也正说明了对您的看重吗?”

    令狐清雅笑容淡了淡,道:“这次幽洲之行,明面上是由我率朝廷使团去为鬼族之主贺寿,暗地里的事我有心却无力,只能靠你们了。不过有一点很重要,两洲的邦交不能坏,分寸需得把握好。”

    云中月道:“这个自然。”

    接下来的日子一帆风顺,逐浪舟在阎罗海上航行,连只飞鸟都没再撞上。

    众人悬着的心,便也逐渐放了下来。

    那日之后,明怀瑾甚至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因她生性胆小,又爱好听书读话本,因此对博闻强记、学识渊博之人十分佩服。

    她只听君若邪说了一次魔域的传说,便对他的故事和他在讲故事时展现出来的优雅谈吐和翩仪风度,惊讶不已。

    这一日,她好奇心起,问他袭击逐浪舟的魔族来历。

    没想到君若邪当真知晓,道:“魔域皇座之下有八大殿主,有的司战,有的司音,那日袭击我们的应是八王之中专司控制神魂、不以武力见长的乾闼婆王。”

    太一早对他怀疑心起,听他如此说,便道:“先生似乎对魔域知之甚深?”

    “我爱看些杂书罢了。”君若邪笑道,“其中一本叫什么……《如是我闻录》的,便详细记载了魔域风物。”

    “没听说过。”太一思索道,“作者是谁呢?”

    君若邪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下,道:“佚名,我也不清楚,也许是谁闲得无聊写的吧……”

    明怀瑾没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却听太一对自己道:“妹妹,你喜欢听故事,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明怀瑾纵戴着面纱也掩不住神色间的向往,点了点头。

    太一道:“据说数千年前,修罗梵海的摩诃迦叶尊者未入佛门之时,痴迷剑道,曾在无妄峰上凭剑而立,挑尽天下用剑高手,无妄峰的万仞绝壁之下,白骨累累,尽是这些落败之人的尸体。”

    明怀瑾疑惑道:“圣尊者不是慈悲为怀吗?”

    太一道:“尊者那时一心追逐剑道顶峰,对生死善恶全无概念。”

    明怀瑾追问:“那后来呢?”

    太一道:“后来大自在天佛路过无妄峰,见峰下尸体堆积如山,又见当时的尊者心性纯粹,与佛有缘,便起了渡化之念。”

    “大自在天佛幻化成一名樵夫,每日进山,离去时总要留下一捆木柴。当时的圣尊者虽未接受,亦没有拒绝。春来秋往,如此过了数十年,樵夫年老,再一次留下木柴时,脚下失足,不慎跌入了深渊。尊者不杀樵夫,樵夫却因他而死。他怅然之下,颇受触动,便向主动现出真身的大自在天佛询问起世间因果,一番对答之后,终与佛结缘,成为了天佛座下排行最末、武力也最为强悍的弟子。”

    明怀瑾点头,喃喃道:“幸好大自在天佛渡化了尊者,否则千年前的人魔之战我们就打不赢了……”

    太一意味深长道:“是啊,若尊者还在,这些魔族哪里敢如此猖狂,早被抽筋拔骨,该杀的杀,该镇压的镇压了。”

    君若邪拨弄着手中的琉璃念珠,瞟了他一眼。

    年轻人的想象力果然丰富,而且大胆,什么都敢猜,也什么都敢试探。

    “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才把战争当谈资,把某个人吹得眼花缭乱。”他不咸不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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