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为了让梅瑾瑜做账,李云睿可是费了老鼻子力气了。

    梅瑾瑜跟孙先生学习了复式记账法,账是会做了,但做汇总账目时,却有些叨叨不清了,没办法,李云睿只能在一旁指点,如何审核原始凭证、如何汇总原始凭证填入记账凭证,然后进行复核、记入总账,最终编制会计报表。

    前前后后用了十多天,可把李云睿给累趴了。不过看效果,梅瑾瑜的账目做得还真不错,累点也值了。

    看完了之后,李云睿说道,“瑾瑜,通知下去,让几个商号派人把税款送到宣课司。”

    宣课司是明初时的京城税务机关,主要负责征收商贾、侩屠、市场杂税,设于京都。而府、州、县则为通课司,在府这一级中设置的税收机构称之为“税课司”,而县一级则称为“税课局”,两者合而成为“税课司局”。

    明代户部下设有十三清吏司,分管各省的赋税事务。每个清吏司下又分属民、度、金、仓四科,其中金部即主管工商税收的机构,统管各省的税课司局,各税课司局置有税收簿籍,“日录客商姓名、投税货物、该纳税钞数目”。

    南京城中的宣课司设在正阳门、朝阳门、太平门和仪凤门,各设大使一人,从九品。所有过往的客商,到了这几个门,登记一下姓名和货物,缴纳上税款即可。

    李云睿的产业大都不过这几个门,所以宣课司也不上门催税,但做买卖不缴税,万一到时候朱棣拿着这个说事,李云睿得哭死。后世那些明星和带货主播,补税时痛哭流涕的样子,李云睿可是记忆犹新啊。

    所以,李云睿准备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商人,绝不偷税漏税……

    正阳门外的宣课司大使,名叫岛乐,是个回民,他的父亲曾经是元朝的官吏,太祖朱元璋打下南京后,将他父亲留用了,后来岛乐就继承了他父亲的职位。

    岛姓有三个渊源,一是先秦的赢姓后裔,一是回民,明朝时大都迁到了山西;还有一些是傣族。

    今天,岛乐穿着官衣,外面裹着一件羊皮大衣,坐在正阳门外一个避风的地方,晒着太阳,看着进进出出的百姓,要过年了,很多人都进城置办点年货,偶尔有个把客商经过,到岛乐面前登记一下商品,然后往他身边的框里扔一些铜钱、碎银和宝钞。

    对,你没看错,明朝税务人员收税就是这么随意……

    假设说你带了十只鸡进城卖,折色白银一两,三十税一,往框里扔三十三文铜钱即可。然后宣课司大使会给你盖个章,证明你交税了。

    很多时候,你塞个十文、十五文给大使,他就当没看见,让你进城,没人会管这个大使!守城门的人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大家互不统属!

    岛乐正看着来往的人群时,突然觉得身旁好像有几个人影,赶紧扭头一看,身边男男女女站了五个人。

    “你是宣课司的大使?”一个人开口问道。

    岛乐看眼前的五人气质非凡,心猜这些人绝非等闲之辈,赶紧起身拱手说道,“在下乃是宣课司大使岛乐,请问诸位是……”

    “鄙人姓孙,乃是大明银行的掌柜,这位是红颜会的飘香姑娘,这位是玻璃厂和煤化工厂的知画姑娘,这位是暖气片商号的冬雪姑娘,这位是暖棚种植中心的孙先生!”孙掌柜站在岛乐面前,一一介绍到。

    岛乐听了这些名字,眼睛顿时瞪得跟牛眼一般,这些人可都是在南京城中赫赫有名的主,今天居然齐聚于此,准备干什么?

    怔了半晌之后,岛乐战战兢兢地说道,“诸位找我,有何事?”

    “你是宣课司大使,找你自然是缴税了!”冬雪年纪小,心直口快。

    “缴税?”岛乐有些不明白,他收税都是经过正阳门进城的货物,他才有权课税,但眼前这些人,啥货物也没有,课得啥税?

    “我乃红颜会主管,今年红颜会总共收入四十万两白银,按律三十税一,应缴纳税款一万三千三百三十三两,折合宝钞十八六千六百六十七贯,这是红颜会的支票,请大使开具收税证明,以便我红颜会入账!”飘香开口说道。

    “多少?”这事岛乐以前没经历过啊,听了飘香的话,一时间有些懵逼……

    “十八六千六百六十七贯!”飘香说着,将支票递到了岛乐面前,解释道,“户部可以凭支票到大明银行提款!”

    岛乐再次确认了数字后,觉得脑袋瓜嗡嗡的,他从当宣课司的大使到现在,也有五六年了,这么多年加起来,他都没收到过这么多钱。思考了半晌之后,岛乐开口说道,“各位,你们这么说,我有些不明白啊,我以前也没经历过这种事,要不这样,诸位跟我去户部,我向上官禀报一下……”

    孙掌柜听了岛乐的话,苦笑了一下,只能点了点头,跟着岛乐往户部走去。

    幸亏正阳门离户部不远,进了正阳门,有一条千步廊,千步廊的东侧是六部所在地,西侧是五军都督府驻地。走了半刻钟,几人来到了户部。

    “诸位请在这里先等一下,我去找一下上官!”岛乐非常客气的说道。眼前几人,是南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能和他们打好关系,或许以后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有劳大使!”孙掌柜摆了一个请的姿势。

    岛乐小步趋走,赶紧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公事房跑去,岛乐的顶头上司是金部的负责人,听岛乐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只能找自己的顶头上司,然后一级一级报了上去,直到户部尚书夏原吉的面前。

    夏原吉听到下属的禀报后,也是愣住了,只见过偷税漏税的,从来没见过自己主动缴税了,听了几个商号的名字之后,赶紧让岛乐把孙掌柜、飘香等人叫了进来。

    众人进了夏原吉的公事房后,给夏原吉见了礼,然后由孙掌柜说明了来意。

    对于李云睿安排自己旗下的商号主动缴税,夏原吉自然是非常欢迎的,因此夏原吉先是高屋建瓴地对几人一顿夸赞,然后找了两个算账的吏员,拿着飘香他们给的账本,算出了税金,红颜会十八万贯六千六百、玻璃厂三十九万贯、煤化工厂两百五十万贯、暖气片商号五万贯、暖棚种植中心八百贯。

    唯一的问题出在大明银行身上,大明银行没有实物交易,只是资金借贷,如果按照三十税一,得亏死。

    “夏大人,户部也是银行的股东之一,应该知道银行的盈利模式,只是赚取存贷差而已,银行向外贷款收取一成的利息,还要支付存款的客户三到五个点利息,也就是说银行的利润,最多只有五个点而已,如果按照贷款额三十税一的比例,那么再加上人工、房租这些杂七杂八的费用,银行就是亏钱……”对于户部吏员给出计算结果,孙掌柜坚决不认可。

    夏原吉身为户部尚书,自然知道朝廷入股银行的原因,主要是为了解决宗室问题,如果银行不赚钱,到时候会出大问题的。但三十税一乃是朝廷定制,夏原吉又无法更改这个决定。

    “小公爷有什么想法?”思索了半天,夏原吉开口说道。

    “我们小公爷的意思是,银行不从事实际生产,只负责钱款借贷,是一种全新的行业,不能按照老办法来纳税。”孙掌柜来之前,李云睿就已经交代好了,坚决不接受三十税一,否则大家一拍两散。

    夏原吉听了之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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