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
顾璟年有些起床气，宋元翊就总是尽量将时间拖晚一些，今天也不例外。
埋在被窝里的人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侧过身转向了靠墙的一面，只剩下小半张脸还露在宋元翊的视线里。
宋元翊将目光落在顾璟年的嘴角，他不确定是否有其他人发现了属于自己的秘密，顾璟年的脸上有一颗痣。
淡淡的，小小的，就长在嘴角边上，笑起来便陷进梨涡里。
也许是太不显眼的缘故，只有在贴的极近时才有可能被注意到。
有时候，宋元翊会觉得自己其实是有些恶劣的。
他喜欢去捏顾璟年的脸，或是就用掌心捧着，因为那样拇指就能恰好盖住那颗只有自己知道的痣，而其他人将永远无法窥见这个属于他的秘密。
想到这里，宋元翊俯身略微凑近了些，伸出手莫名想要去碰一碰顾璟年的嘴角，也正在这时，对方又将脑袋往被窝里钻了钻，哼唧几声，终于带着迷蒙睡意睁开了眼睛。
“几点了？”顾璟年揉着眼睛转身，顺手把宋元翊的枕头抱进怀里，明摆出一副还想继续睡下去的模样。
“九点了，再不起来就迟到了。”宋元翊说着一把将顾璟年拽了起来，后者晕晕乎乎地坐在床沿发呆，倒是宋元翊任劳任怨地把已经准备好的衣服从凳子上拿了过来，只等顾璟年回神。
“你洗漱完赶紧下楼啊，我先去把琴搬车上。”
“嗯。”顾璟年点了点头，视线缓慢地挪向窗外，从宋元翊的房间望出去，正巧能看见自己和钟景珩的房间。
他抱着怀里的枕头，放空地盯了会儿钟景珩的窗户。枕套上宋元翊木质洗发水的清香悠悠包裹着顾璟年，他突然有些好奇地想到，自己似乎从来不曾注意到钟景珩是否也染着这样的气息。
路上难得没有堵车，顾璟年和宋元翊到余教授家时，还有十分钟的闲暇。老先生有散步的习惯，于是两人就站在门外等着余教授回来。
对门住的是个服表系的女生，顾璟年和宋元翊聊着天，恰巧碰上对方准备出门兼职。
两人见有人出来，也不管认不认识便爽朗地打了个招呼，倒是让女生怔了半晌。
等到反应过来，对方将顾璟年与宋元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惊羡不已地问到：“你们是余教授说的那两个高中生？”
两人显然没料到余教授会和邻居聊起自己，迟疑片刻，并不肯定地答道：“应该是吧。”
“现在的小孩长得也太好了点吧。”女生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番，紧接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能给你们拍张照吗？”
顾璟年看了看宋元翊，见对方一脸无所谓，于是对着满脸热切的女生点点头：“可以啊，把他拍帅点，这是我们一中校草。”
宋元翊没想到顾璟年会拿他打趣，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恰好就对上了后者看向他的目光。
女生抓住这个瞬间按下了快门，少年们便鲜活地出现在了那一块小小的屏幕里。
顾璟年向来没有什么边界感，他凑过脑袋去看，照片里的宋元翊哪怕显得有些错愕，也还是温柔又明朗。夏风将对方额前的碎发稍稍吹起了些，露出一小片额头，隐约就让那张充满少年气的脸显出了一些俊逸。
“姐姐，可以不可以发给我呀？”顾璟年仿佛从这张照片里看出了一些宋元翊长大后的影子，两人拍过不少照片，还是头一次让顾璟年有了这样的想法。
“可以啊。”女生开了隔空投送，又趁这功夫问到：“我能发给我朋友看吗？你们俩长得太好看了，这比例我们系都找不出几个。”
顾璟年点了点头，见照片投送完毕，跟着又说了声谢谢。
他把照片设成了锁屏，转头发到了宋元翊的微信上。后者将照片保存好，转眼便瞧见顾璟年正打算发朋友圈。
图片的上方，一行字被对方来来回回删了又打，最后终于点下发送。
宋元翊把视线撤回自己的手机上，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来自【一块年糕】，才刚被保存下来的照片对应着顾璟年反复删改了数遍的文字，幼稚又直白。
【长大后的元元。】
“我长大以后要是不这样呢？”宋元翊点了个赞，嘴上却忍不住想要撩闲。
“不会的，你一直都这样。”顾璟年说罢就笑了起来，仿佛自己真的已然见过了多年以后的宋元翊。
返校前，钟景珩回了一趟望梅弄，房子有人来打扫过，窗明几净，还飘着些清爽的香气。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熨完的衣物被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尾凳上，凑近些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似乎是和顾璟年身上一样的味道。
不得不说，钟景珩其实十分在意他人身上的气息。虽然并不确定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但他猜想，大抵是在五年级的那个暑假之后。
钟景珩不清楚顾婉书的身上发生过什么，那个说话软糯温柔的女人，仿佛强迫症一般拒绝着一切可能被装进回忆的气息。
在回到江城之前，首都的家里被顾婉书放满了不知从哪买来的几乎不存在香气的东西，沐浴露、洗发水、洗衣液乃至唇膏面霜，所有东西都是一样无味且平淡。
经年累月，钟景珩倒莫名开始偏爱用气味来记住一个人。
就比如宋元翊身上是一股草木香，清清爽爽，像是初春雨后的森林。
而顾璟年则总带着些淡淡的桃子味。
也许是因为常年和宋元翊待在一起，后者身上的香气其实并不甜腻，反而偶尔掺杂着星星点点的，来自葱茏草木间的苦。
想到这里，钟景珩少有地笑了起来，他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开始有了可以被记住的气息。
是衣柜里，乃至这座老房子的每个角落里悠然飘荡着的清淡桃香。
剪了头发之后，顾璟年后颈的驱蚊贴便彻底暴露了出来，宋元翊原本想贴点带卡通图案的上去，在顾璟年的强烈抗议下只好换成了一张纯白的。可左看右看都觉得有些单调，于是在赢下石头剪刀布之后，宋元翊提笔在上面写下了两人的名字：宋元翊-顾璟年。
“我有点担心你。”宋元翊做作地憋着笑，两条英气的眉毛拧巴在一起，努力想要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他在搁笔时瞥见了顾璟年成绩单上的编号，一长串1并排靠着，计数似的有趣。
顾璟年不解地发问：“担心什么？”
宋元翊顺着他的问题将指尖对上了桌上的成绩单，怕顾璟年注意不到似的，特地还往对方面前推了推。
“怎么会有人班级、学号、学届都是11啊，这也太寡了，以后谈不到恋爱可怎么办。”
顾璟年只当他有什么高见，听了这么一番回答，先是瞪了宋元翊一眼，接着又同样玩笑道：“那就怪你，你得负责。”
“我拒绝，你太难养了。”宋元翊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将顾璟年推开了些。
后者也不惯着他，干脆又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哦，反正我还有个哥哥。”
虽然知道是在开玩笑，可大概是奇怪的占有欲作祟，宋元翊赶忙上前捏住了顾璟年的后颈，轻柔却也不容抗拒地把对方抓了回来。
“我撤回，我又觉得不难养了。”
顾璟年嬉闹着拍开了宋元翊的手，下一秒便又和平时一样狡黠地直把宋元翊往座位上按。
后者一早就料到了对方藏着的这点坏心思，眼疾手快地把顾璟年反扣在了墙壁，压着对方的蝴蝶骨，半强迫地问到：“你好，请问我撤回成功了吗？”
顾璟年贴着墙砖将脑袋往边上蹭了蹭，略微上扬眼尾挑衅似的让他染上了几分不甘。
“晚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少年的声线清朗优越，勾得宋元翊不自觉就把手上的动作放轻了些。
顾璟年趁这机会从宋元翊的桎梏中挣了出来，转过身就要从对方和墙壁的夹缝间钻出去。
可宋元翊却在此时莫名认真地拽住了顾璟年的手臂，略显幼稚地说到：“我才不会让你在我家白蹭十几年的饭。”
后者笑起来，掌心在宋元翊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继而倾身向前，贴着对方的耳畔回道：“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宋元翊和顾璟年的声音其实并不大，却也架不住有人想听。
他们在后面聊得开心，前头的徐嘉悦则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嗑生嗑死。正愁着找不到人分享，下一秒就瞥见了同桌那张几乎快要憋不下去的脸。
她将自己看上去一身正气，心里眼里只有学习的同桌重新审视一番，末了不解地问到：“兄弟，你不是直男吗？”
“直男就不能拥有广泛的爱好吗？”
两人对视数秒，交换了眼神，片刻过后，徐嘉悦在课桌下严肃地伸出了手：“你好，姐妹！”
名叫周航的直男同桌几乎没有犹豫地回握了过去：“你好！”
也正是从这天起，一个叫作‘嗑研所’的微信群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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