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一点半，响过第一声自修铃，等所有人都回到学校，原本还算安静的五号楼就热闹了起来。
按照新的分班，大多数人都抱着没来得及做完的周末作业走出了教室。
十一班在二楼靠楼梯的位置，也不需要换班，理所当然的，一部分人便趴在窗口看起了热闹。
剩下的人瓜分了钟景珩和顾璟年的作业，感恩戴德地抄了起来，就连宋元翊在前一天晚上抄完的那一份都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谁也不知道教导主任袁肃是什么时候进的教室，他像个幽灵似的站在周航身后，看着后者对着顾璟年的作业奋笔疾书，末了慈祥地评价到：“抄得挺快啊。”
袁肃就站在宋元翊的桌边，周航惊恐地回头时，后桌的宋元翊还天昏地暗地睡着，见到这一幕，十一班学子无不在心里感慨一句，傻人有傻福，学渣也有学渣的优势。
“你们两个。”袁肃绕过宋元翊，伸手敲了敲顾璟年和钟景珩的桌子，“到办公室来一下。”
顾璟年有些不解，眼神下意识便求助般落在了钟景珩的身上，后者倒是淡然，也没理会顾璟年向自己发出的信号，随手拿了两支笔把还没写完的卷子压上，跟着就走出了教室。
“袁老师找他们干什么呀？”
“不会是吃处分吧？”
“他们干什么了？”
“长得太帅影响同学学习？”
“那宋元翊怎么没去？”
教室里的同学小声议论着，似有似无地传进宋元翊的耳朵，他有些迷茫地抬起头，伸手拍了拍惊魂未定的周航：“你们在说什么？”
“教导主任把钟景珩和顾璟年叫走了。”
政教处的人难得有些多，除了袁肃，施盈和竞赛组组长也在。办公桌上摆着两叠卷子，顾璟年瞥了一眼，是自己和钟景珩上周刚考的。
他乖巧地跟老师们都打了招呼，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一双好看的眼睛巴巴打量着所有人，无辜又灵动，看得竞赛组素未谋面的老师都忍不住放柔了语调：“别紧张，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对转班有没有想法的。”
顾璟年这才想起自己似乎只记得看了宋元翊的成绩，倒不知道钟景珩考了第几。他将视线往办公桌上放了放，两叠卷子上，与自己那个13相对的位置，钟景珩的方框里，明晃晃用红笔划出了一个1。
“你们的成绩是可以去一班的，下个学期开始还有竞赛班。十一班的话，总体的水平可能跟你们两个差得有点远，学习进度，包括教学方案都会不太合适，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袁肃委婉地询问着两人的意见，这事要是放在别的学生身上，必然是求之不得，早就兴高采烈收拾东西换教室去了。
只是顾璟年和钟景珩，一个走的是音乐方向，一个是主动转的十一班，倒让袁肃有些不好去猜这两兄弟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十一班挺好的。”
“都一样，不用转。”
几乎没有犹豫，两人同时说出了答案。
施盈并不担心钟景珩，倒是因为过于了解顾璟年而隐隐有些发愁，她似乎猜到了顾璟年想要留下的原因。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宋元翊。
“其实按你们的水平，想出国的话，在别的班也是一样的。”袁肃给了第二次机会，他实在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江城一中是第一年办国际班，一切都不确定，连教学方式和课程都是开会临时决定的，他并不希望因此埋没了两个好苗子。
“不用，谢谢老师。”钟景珩仍旧选择了拒绝，顾璟年也跟着摇了摇头。
袁肃知道此时再问几遍两人也未必会动摇，无奈只好让施盈带着他们先回去。
事实上，早在周六他就和家长通过电话，接电话的大约是两人的母亲。本以为沟通并不会有什么不顺，可那通电话还没结束，袁肃就从对方的态度上察觉到了这个家庭的古怪。
那位和顾璟年有着相同姓氏的女士似乎并不怎么想要了解顾璟年的消息，甚至几次试图直接越过与他相关的话题，所有的回答都显得敷衍且不耐烦。
而对于钟景珩，对方则是一味的纵容，只说让孩子自己决定就好，并不像其他家长那样掺着关切与问询。
也正因此，袁肃才会特地在周日将钟景珩与顾璟年叫来了办公室。
回教室的路上，施盈支开了钟景珩，带着顾璟年单独从实验楼绕了回去。
有些古板的长裙随着步伐温柔地摇曳，施盈没有像平时那样严肃，而是放轻了语调，仿若哄一个小孩子似的说道：“顾璟年，老师知道你和宋元翊关系好，但是未来是你自己的，一定要好好选择。”
她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却藏着难以察觉的担忧。
施盈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上不少的少年，沉默半晌方才继续说了下去：“老师不觉得宋元翊是坏学生，也不是非要你去一班，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太依赖别人，和做题一样，要有自己的想法。”
顾璟年其实是明白的，他垂眸盯着地砖上不知被什么砸出来的小孔，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躁地跳动。可他不敢向施盈寻求帮助，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困扰着他的从来就不是宋元翊，而是不知何时喜欢上了宋元翊的自己。
并不是因为依赖宋元翊才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一不小心喜欢上了那个永远都在自己身边的人。
才回到教室，顾璟年立刻就蔫了吧唧趴到自己的桌上，宋元翊见他回来了，赶忙凑上前：“袁肃要让你转班？”
“嗯。”顾璟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你不会答应了吧？”宋元翊见他这反应，顿时着急起来：“你怎么都不和我说啊！”
钟景珩顿了顿笔，停下来朝两人的方向瞥了眼，倒还是和先前一样，什么都没说，也看不出情绪。
“我不转。”顾璟年伸出手，揉了一把宋元翊的头发，对方扒在桌边，下巴抵着手背，又急又气，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真的？那施盈和你说什么，钟景珩不是早就回来了？”
未曾料到宋元翊会问这个，顾璟年尴尬地将答案哽在了喉咙，他没想好要编些什么，倒是钟景珩破天荒地替他解了围。
“他帮施老师去实验楼送器材。”说这话时，钟景珩并没有将注意力从卷子上挪开，他的视线像往常一样飞快地扫过题目，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在草稿本上寥寥写过几行，仿佛先前的声音不是出自他口一般。
宋元翊古怪地打量了钟景珩一番，他倒不觉得对方会骗自己，只是搞不懂钟景珩为什么要替顾璟年回答。
自从上周钟景珩出乎意料地帮他补了课，还确实靠押题上他上了及格线，宋元翊就总觉得钟景珩的性格怪怪的，仿佛这是对方第一次主动尝试社交，生涩得无论如何都抓不准时机。
按照宋元翊的直球思维，他干脆主动开口：“钟景珩，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
听见这话，徐嘉悦和周航霎时便转向了后座。
而后，他们便看见，那个向来被认为遗世独立，飘忽世外的钟景珩，带着他淡漠矜骄的脸，十分肯定地上下点了点头。
于是当晚，江城一中难得出现了三号食堂人满为患，一二食堂门可罗雀的奇异景象，也让其他班的普罗大众意识到了，十一班的快乐，她们真的想象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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