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突然回到了校运会前后,仿佛以期中考为节点,三个人的关系不知为何维持在了一种奇怪的平衡里。

    其中微妙的差别芒刺一般扎在宋元翊的心里,却也给了钟景珩隐秘的希冀。

    顾璟年不再和宋元翊一起上学,也不再背着那把电提琴。

    他们还是会坐同一辆车,也会像先前一样在自习室里练琴。

    但那些都与宋元翊没了直接的联系,钟景珩不动声色地将他变成了三人之间可有可无的那一个。

    期中考出成绩那天,宋元翊早早去了机场,顾璟年在最后一张名单上找了几回都没有看见对方的名字,于是满心欢喜地往前找了起来。

    他冒着被袁肃当场抓获的风险从袖口露出一截手机,小心翼翼藏在人群里,匆忙拍下了一行模糊的字迹,451宋元翊。

    和努努力就能稳在级段第一的钟景珩不同,也许是期中考前顾璟年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第一场考试结束,他就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排名不会太好。

    然而真正看见自己的姓名前标着42时,顾璟年的心情却还是径直跌至了谷底。

    他有时会想,天赋与努力的界线究竟在哪?

    上初中时还自以为是地想着,后者与前者不过是在耗费的时间上有所差异。等真正上了高中,见过钟景珩与一班排名的前几位,顾璟年这才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是用时间就可以弥补的。

    思绪由此迷茫地扩散开去,在脑中飘忽不定地不断变换,顾璟年忽地将童年和未来联系在一起,不知怎么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长久以来,他与宋元翊都将他能够考上r大音乐学院作为前提,可如果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天赋与实力该怎么办?如果未来的他并没有成为音乐厅里握着琴弓的低音提琴手又该怎么办?

    假如他们的目标与梦想一开始就不在这条路的尽头,那么是否宋元翊也会在中途离开?

    天气预报显示圣诞节前后n市会下雪,钟盛林让李叔给两个儿子带了些防寒的衣物,等接顾璟年学完琴便和其他行李一起放在了客厅。

    顾璟年的头发太久没剪,不知不觉都已经盖过了一小半耳朵,钟景珩将行李箱扣好,起身把对方的碎发挂到耳后,随口问了一句:“要去剪头发吗?”

    抬眼时发梢扎到了眼睛,顾璟年不适地闭了闭眼,哪怕提不起什么兴致也还是捻着过长的发尾朝钟景珩点了点头。

    顾璟年在去理发店的路上想起了宋元翊,对方在很久以前曾经拿着一张海报对他说上面的人好漂亮。

    那是一个乐队的主唱,一手握着吉他,另一只手则扶着面前的麦克风,他的妆画得并不重,嘴唇却醒目地裹着深红。

    记得那时宋元翊给他看过录像,主唱低哑的嗓音穿插在伴奏之间,将阴郁颓丧的后朋又添上了几分病态的迷幻。

    顾璟年已经回忆不起海报上的面孔,那人在舞台上随着节奏轻轻摆动的马尾却始终扭曲着晃荡在那段记忆里。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与宋元翊的聊天框,趁着自己的突如其来的念头还未被理智压倒,迅速将输入好的文字发送了出去。

    【一块年糕】:你觉得长头发好看吗?

    【一颗元宵】:好看啊。

    【一块年糕】:那我留长头发呢?

    这一次宋元翊并没有很快接上回复,顾璟年看着屏幕上方那一行正在输入间断着消失又出现,几分钟后才终于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一颗元宵】:袁肃会说的吧,万一拿了处分他把你去a国的名额撤掉就不好了。

    碎发从眼前落下的瞬间,放在桌上的手机又亮了,顾璟年让理发师帮忙把它拿过来,打开看了看,是徐嘉悦在班级群里发了消息。

    他在切出去之后顺手点开了朋友圈,好巧不巧第一条便是宋元翊的更新。

    是那张他在路上想起的海报。

    和小时候一样,宋元翊在上方输入了三个字,好漂亮。

    有那么短暂的一刻,顾璟年是为他们的默契雀跃过的,可很快他就在下面看见了叶丞的评论:校规第五条,男生禁止留长发。

    屏幕被切回了聊天界面,叶丞是在宋元翊回复自己之后才留下了这句话。

    顾璟年莫名便想到了心有灵犀这个词,即便知道叶丞只是无意,却还是掩不去已然泛起的酸涩。

    按照剧本上的内容,宋元翊和张思彦在镜头的跟随下十分熟稔地一起从地铁口走了出来。

    两人一个背着吉他,一个拿着画具,直到行至一栋大楼底下才结束了无趣又刻意的讨论,挥着手各自转向预先设置好的机位。

    导演的声音在两人绕出镜头后迅速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宋元翊舒了口气,把吉他包从背上拿下来,调了调不太舒服的背带,继而跟着工作人员原路走回大楼正门,三两下便蹿上了节目组停在附近的大巴。

    张思彦回来得要比宋元翊早一些,他端了个热气腾腾的保温杯坐在靠里的位置,画具和纸就随意地摆在一旁的靠垫上。

    宋元翊往那一堆横七竖八的东西上瞟了几眼,最后实在忍不住,拎着它们整整齐齐放进了车尾的储物柜里。

    “化妆间比这还乱呢,你怎么不去收拾收拾。”张思彦也知道自己有些嘴欠,嘴皮子总是不受控制似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在今天宋元翊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倒也没和前几回那样直接冷下脸。

    两人从第一次录制起就被分到了一组,几个月下来哪怕说不上有多铁,关系至少也能说还算不错。

    张思彦随手又倒了杯热水给宋元翊,等对方接过去便笑嘻嘻地问:“上次我姑妈和你说的事,你回去有没有考虑过啊?”

    宋元翊愣了愣,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张思彦在说什么。

    他也懒得找借口,直接答到:“啊,忘了。这周期中考,事情太多。”

    “那你现在考虑考虑呗,回家和你爸妈说说。实在不放心就让我姑妈包来回的机酒,你们去她公司看看。”张思彦说得诚恳,到了宋元翊眼里却莫名像是在拉皮条。好在他也知道对方没有那样的意思,只是露出了一个带些抗拒的表情,倒也没有直接拒绝。

    “我姑妈都好久没有带过新人了,你要是签了,她手里的资源可都是你一个人的了。”张思彦是个急性子,不管做什么都想第一时间得到答案。他见宋元翊不说话只当对方听进去了,因此捧着那个保温杯絮絮叨叨,差点连水都忘了喝。

    “我还去听了你之前发过的那首歌,说真的,要是有团队肯定能做得更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宋元翊对张思彦这股热情感到莫名其妙,他敷衍地回答了两声,又往前坐了一排,靠着椅背闭上了眼。

    “或者你要是愿意,不如去我男朋友那个乐队吧,让我姑妈把你们都签了。”

    这下宋元翊总算是明白了张思彦打得什么如意算盘,他睁开眼,回头看向正趴在椅背上的少年,有些无奈地开口:“你为什么要对你男朋友这么好啊?”

    “因为我喜欢他呀。”张思彦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刚才宋元翊问他的问题是一加一等于几。

    “你难道不会想要对照片里那个男生好吗?”他说着从宋元翊手里抢过了手机,按亮锁屏,出示证据一般指向了顾璟年。

    “和看不下去才帮我收画具不一样,帮他做任何事情你都是心甘情愿,会发自内心觉得高兴的吧?”张思彦的神色里带着一股得意,他看着宋元翊恍然大悟的模样,扬着下巴恨不得把恋爱大师几个字写在自己脸上。

    直至工作人员叫两人下车拍今天的最后一条,张思彦这才又换了副斯文清冷的表情,敬业地将自己的人设带到了镜头前。

    节目会在元旦假期里播出第一期,正式开播前的宣传则从下周开始投放。

    宋元翊算了算时间,顾璟年那时应当已经到了a国,而对方回来的时候,大约第二期也即将开播。他不知道最终的成片会怎么样,只记得徐嘉悦说过有些节目会恶剪,更有甚者从宣传期间就会开始明示暗示。

    因此,即便这时间并不算巧,宋元翊倒也不觉得可惜。至少自己能在顾璟年之前先看一遍,要是节目组剪出来的形象不好,也不至于让对方浪费时间去为自己生气。

    回酒店的路上车窗起了雾,宋元翊伸出手在上面划下了三条于张思彦看来毫无意义的横线。他难得在对方之前挑起话题,凌冽的气质在染上笑意后顿时化作了清润:“你猜我要写什么?”

    张思彦看傻子似的白了他一眼,也没兴趣去猜,盯着车窗便反问:“你要写什么?”

    宋元翊见他不接茬,也懒得再卖关子,干脆就补上了几笔,端端正正写下了一个‘年’字。

    “这才十二月呢,你就想着过年了?”这下张思彦更是担心起对方是不是把脑子冻坏了。

    正想着好好一个帅哥要是成了傻子可怎么办,窗外忽地便升起了一簇烟花,顺着年字中央那一竖笔直地向上,末了遥遥在冬夜里绽开。

    “还真有人放烟花,你这别是什么大召唤术吧。”

    大巴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框着远处的烟花一次又一次沿着窗上那个渐渐化开的字升起,仿佛约定好了一般,等到最后一片烟花彻底从夜空中落下,方才悠悠驶离路口。

    张思彦闲着无聊,于是又提议到:“你再写个什么看看,说不定下个路口还有什么好事呢?”

    宋元翊应声从窗上的水雾间回过神,带着眉目间还未隐去的笑意缓缓向那个已然不成型的年字凑近。

    他的鼻尖几乎就要贴上冰冷的玻璃,睫毛微垂着将视线落向下方。

    张思彦看着他往先前写了字的位置哈了口气,薄薄又在那处笼上了一层雾。末了伸出手,用指尖在年字的上方写下了‘元’。

    “是宋元翊的元。”少年转过身,笑着向张思彦解释到。

    大巴在此时又一次停下,窗外黑漆漆的,连路灯都不算太亮。

    张思彦有些失望地低头打起了游戏,宋元翊却在此时收到了来自顾璟年的消息。

    他打开聊天框,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那是隔着望梅弄层叠树影的天空,而一片烟花正显眼地绽放在画面的正中央。

    【一块年糕】:有人在放烟花,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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