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晚很长，宋元翊和张思彦在庆功宴结束后一起走进了电梯，后者拿着手机少见地没有和宋元翊讲话，似乎是碰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
虽然嘴上说着不告诉宋元翊，可张思彦哪是闲得住的，才刚收到张琳的消息，只不过是上个楼的功夫，便跟在对方身后说到：“你和你哥的热搜居然都是盛林娱乐买的，为什么啊？你录节目之前签了什么附加条款吗？”
“没有吧？”宋元翊皱了皱眉，“签之前我妈找律师朋友确认过。”
他说着拿出房卡刷开了门，随口又问了一句：“盛林娱乐的老板是谁啊？”
张思彦跟着进了房间，冲过去惬意地扑进了被子里，等到躺得舒服了，这才开始回答宋元翊先前的问题：“老板就叫钟盛林，不过实际控股好像是钟氏集团。”
宋元翊从听见钟盛林三个字起便愣了神，他恍惚想起应当是在哪里见过，于是凭借直觉将对方和钟景珩联系在了一起，
也懒得回忆，他干脆打开搜索软件直接将对方的名字输入了进去。
页面上对钟盛林的介绍并不多，基本都是围绕盛林娱乐以及钟氏集团，只有寥寥几句提到了他有两个孩子。
大抵是心底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宋元翊不死心地继续搜索着相关的内容，直到某条与钟氏集团相关的新闻出现在屏幕上。
配图的合照里，比现在多了几分稚气的钟景珩就站在钟盛林和钟老爷子之间，戴着那副细框的眼镜，一脸漠然地直直盯着镜头。
“你说这盛林娱乐怎么就不给我买点热搜啊，难不成他们也想签你？”张思彦本是无心的一句，落到宋元翊耳朵里却听出了另一番意思。他快步走到对方面前，顺着张思彦先前的话继续问了下去。
“我要是签了的话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给你安排各种行程呗。”张思彦像看傻子似的瞥了宋元翊一眼，末了又不忘为张琳努力一把：“他们的待遇可不像我姑妈公司那么好，说不定到时候还要你休学呢。”
“说起来这节目一开始不是只录四期吗？估计是看成片效果不错才加到了现在。你要是去了他们公司，说不定看你盘靓条顺的，24小时给你安排25小时的行程，到时候你想回江城都得碰运气。”
张思彦哪知道那些条条框框，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宋元翊，眼看着对方的脸色在说话间愈发难看，倒也不敢再继续，只能堪堪闭了嘴，一脸无辜地又将注意力放回了手机上。
时间便在两人的沉默里慢慢走到了零点，班级群的聊天在一瞬停滞之后齐刷刷变成了祝福，一条条交替着冒出新年快乐与元旦快乐。
宋元翊就在这时切回了联系人列表，他低头看着顾璟年的头像边上冒出一个小红点，那句话简短得甚至不需要他点进去。
在第一个没有一起度过的元旦，顾璟年只是和以往应付其他人一样，发给他了最普通的几个字。
【一块年糕】：元元，新年快乐！
顾璟年在消息发出后捧着手机等了很久，他没有看见聊天框的上方出现正在输入的字样，只好自我安慰到宋元翊也许是已经睡了。
他将手机收回口袋，小跑几步回到钟景珩的身边，张开嘴轻轻对着被风吹得发僵的手呵了口气，等到触碰到那团带着暖意的白雾，这才攥了攥又把并指的手套往上戴。
“发好了吗？”钟景珩垂眼问到。
“嗯，发好了。”大约是一时忘了手机已经被放回了口袋，顾璟年答话时将手举了起来，毛线织的并指手套十分可爱地将那双手裹成蓬松的两团，猫爪似的便在钟景珩眼前晃了晃。
后者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反应过来才发现，顾璟年仍是笑眯眯仰着脸，仿佛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宋元翊回了什么？”他移开视线，强行从脑中搜刮出一个问题。
察觉到对方流露出了片刻失落，钟景珩就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顾璟年身上。
少年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掩住眸子，半晌才答到：“他可能睡着了。”
两人走进咖啡馆时徐嘉悦正穿着新买的裙子美滋滋吃着蛋糕，靠窗的位置在墙上悬着灯，暖融融将并不刺眼的光落在了精致的餐具上。
见顾璟年进了门，徐嘉悦赶紧抬手指了指方向。
她看见钟景珩走在前面，目光打量着放缓了脚步，最终礼貌地往里挪了些，坐到了周航旁边。
顾璟年跟在钟景珩身后，同样没往徐嘉悦和课代表的方向去，而是顺着钟景珩的动作稍稍往边上挤了挤，靠着沙发扶手乖巧地给对方和周航空出了足够的空间。
徐嘉悦点了不少甜品，各色瓷碟摆在桌上，间错着散出些松软的香气。她大概是担心没有顾璟年喜欢的，于是又叫服务员拿来菜单递给了对方。
趁着顾璟年点单的功夫，她兴奋地讲了一遍今天早上的所见所闻，接着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断了自己的发言。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雪，我们去时代广场看跨年吧。”
她的眼里映着灯光，亮晶晶地看着顾璟年，就好像这个问题其实是指向对方一个人的一样。
后者被那眼神盯得抬起头，也不好去拒绝，末了又将手中的菜单翻了一面，收回视线答到：“好啊，一起去看新年的第一场雪。”
天是从早上开始暗下来的，染着压抑的灰色，平白又为江城的冬季添上几分阴冷。宋元翊下了飞机便提着礼物先去了一趟余教授家，顾璟年不在，这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离开前他将录好的两版de给对方听了听，余教授倒也没有太多的意见，只是说贝斯的部分交给顾璟年也许会更好。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到了十二点，再有一个小时，位于大洋彼岸的国度也将迎来新的一年。
宋元翊打开微信看了看，顾璟年的头像边上的红圈里仍旧只显示着一条信息。
他没有点开，更没有回复，只是一味看着那一小块鼓起的年糕，踌躇着又把即将触到聊天框的手指挪向了锁屏键。
徐嘉悦一行人排队晚，轮到他们过安检时人群早已挤到了几条街外，即便三个男生个子都不矮，到底也只能看着前方攒动的人头。
几个小时下来，夜幕中那一块耀眼的屏幕对几个人早已没了吸引力，徐嘉悦被冻得几乎挪不动脚，只凭着一句‘来都来了’坚强地挺到了最后半小时。
雪花就是这个时候开始从天空中落下来的。
白色的冰晶被风裹着一阵阵起伏，洋洋洒洒飘向每一个角落。
不知是谁先惊呼了一声，接着，人们便一个接一个地仰起了头。
顾璟年敛下已然有些烦躁的心情，目光随着动作一起望向夜空。
这是他从未在江城看见的大雪，不同于南方城市里的触地即化，它们迅速在旗杆上，在窗框间，在游客们的帽兜里积起了一小叠。
他伸出手去接，毛绒绒的白色手套便被举着送到了钟景珩的眼前。
后者掸了掸顾璟年帽子上的雪花，微微俯身靠近了对方的耳朵，贴得极近地在一片嘈杂中轻声说到：“初雪许下的愿望好像都会实现。”
钟景珩看见顾璟年在一瞬间侧过了脸，挺拔的鼻尖差点就要碰到他的嘴唇，他愣了愣神，先对方一步反应过来，压抑住想要吻上去的冲动，迅速且克制地直起身拉开了距离。
就像没有注意到顾璟年一闪而过的惊愕，他摆出一副和平日里一样的疏离淡然，语气平静地又复问到：“不许个愿吗？”
双手合十的几秒里，除了许愿，顾璟年其实还想到了一个异常奇怪的问题，在n市许下的愿望到底能不能在江城实现？
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就这样放弃机会。
顾璟年在心里贪婪地默念出两个心愿：想和宋元翊一起看雪，想要永远在宋元翊身边。
人群里的倒数声从最后十秒开始振聋发聩，轰鸣般不断撞击着鼓膜，几乎快要冻僵的身体像是被这声响感染，终于随着愈发清晰的心跳开始稍稍变暖。
大雪、焰火、礼花，夜空仿佛要被装满似的明亮起来。
随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变为三行字母，乐声也在一瞬间伴着人们的欢呼穿过了漫长的街道。
顾璟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余教授说过的话，环境有时也是音乐感染力中的重要一环。
他几乎本能地握住了钟景珩的手，一双漂亮的眼睛满心满意望向对方，带着鼓动的心跳在周围的尖叫声里大声说到：“钟景珩，新年快乐！”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宋元翊呢？顾璟年在同一秒突然冒出了这样的疑问。
也许他是会吻上去的，他想到。
哪怕对方会将自己推开，哪怕宋元翊喜欢的并不是自己，无论如何他都是会吻上去的。
直到回了酒店，顾璟年都沉浸在一种难以平息的不真实感里，大脑像是仍旧嗡嗡装着先前的轰响，将其余的一切都挤到了难以记起的角落。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要在意些什么的，可房间的暖气，情绪的亢奋，以及终于碰到了枕头的疲惫身体，似乎每一件事都被列到了更优先级，催促着顾璟年忘掉本应该想起的东西。
宋元翊在这一小时里第二十一次拿出手机，顾璟年头像边的红点早已在他按捺不住的焦躁心绪里被点开，只剩下一块被烤得松软粘牙的小年糕。
他看着聊天框的最下方，自己在一小时前卡着点发送的新年祝福并没有得到回复，甚至还尴尬地留下了一句对对方的想念。
朋友圈里，徐嘉悦和周航刷屏似的不断更新着相似的照片和视频，顾璟年尚未入睡的证据就这么明晃晃摆在了宋元翊的眼前。
几乎每一条都能看见对方牵着钟景珩的手站在前列，朦胧映着漫天的大雪，浪漫得仿佛一场无法实现的幻觉。
照片里的两个人贴得极近，某些瞬间，宋元翊简直以为钟景珩吻在了顾璟年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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