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北辰背对着沈玉衡,不知道他醒了,可面对沈玉衡站着的李雅注意到了。

    李雅故意说:“唉,本来就找不着媳妇,这下更完蛋了。不过有残疾证,以后去景点买门票能省不少钱呢。”

    晓北辰一听沈玉衡会落个残疾,脑子轰地一片空白:“李主任,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您帮忙想想办法,花多少钱都行,只要能治好他。他是非常优秀的科学家,还是特别好的大学老师,他千万不能残疾啊……”

    说到后来,晓北辰有些语无伦次,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

    沈玉衡看不下去了,张口制止:“李雅!”

    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少见的带着愠怒。

    晓北辰听到沈玉衡的声音,赶紧抹了抹眼泪,转过身来:“衡哥,你醒啦。”

    沈玉衡看着晓北辰红着的眼睛,安慰说:“别听她扯……”

    然后他又抬下巴指了一下李雅,补了一句:“李致的双胞胎姐姐。”

    晓北辰有些懵圈,一时不知该信李雅还是该信沈玉衡。

    李雅没做什么解释,把手里的单据交给晓北辰:“为了看着沈玉衡别死我手里,我大夜班都加班了。赶紧拿这个去补手续,一会儿该换班了,我得提前给人交代清楚。”

    晓北辰心想,你不是应该先把病情交代清楚吗?

    眼见晓北辰没动,李雅干脆明说:“你没发现你一分钱都没交吗?他现在所有费用都记在我名下呢,我得跟换班的大夫说清楚来龙去脉。看他这样是没啥大问题了,手续补完,你上他家把他医保卡取过来,然后补交费用,这样该走医保的走医保,能省不少。趁着我还没走,你赶紧去,有问题还能找我。”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李雅很是不耐烦,尤其说到最后几句,老大不乐意。

    晓北辰恍然明白李雅已经帮了不少忙,便也不再废话,拿着单子去补手续了。

    目送晓北辰出了门,李雅回头对沈玉衡冷笑了一下:“哎呦喂,真是有生之年系列啊,你都能骗着个姑娘为你掉眼泪。我说沈玉衡,你现在这心机可以啊,这苦肉计使的,得讹人姑娘以身相许了吧?”

    沈玉衡难得有脾气:“你差不多得了,别太过分。”

    李雅并不吃这一套:“怎么?我吓着你们家小白兔了?”

    沈玉衡懒得理她,眼睛看向了窗外。

    小白兔?哼,能一炒菜锅拍死你!

    没什么人排队,晓北辰不仅很快就办完手续,而且还下楼买了趟早餐。

    “李主任,一起吃完再回去吧,也辛苦您忙活这么长时间了,吃完再走,肚子里也热乎嘛。”

    晓北辰一点都不跟李雅计较。

    李雅颐指气使地问:“都有什么呀?”

    晓北辰非常热情地把两只手才能拎得下的早餐展示给李雅:“无糖五谷豆浆、热牛奶、肉包、鸡蛋、豆腐脑……还有酱牛肉,衡哥有伤口,所以我多买了些蛋白质。你多吃点,足够咱们仨吃的。”

    李雅点了点头,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说:“给我一份包子吧。你还行,还知道些基本的营养学知识,换个脑残,他残疾证就板上钉钉了。”

    晓北辰听出了言外之意,惊喜着试探问:“所以是有办法完全康复的,是不是?”

    李雅故意不接话茬,又说:“你取他医保卡的时候,记得给他带换洗衣服过来,出院还得穿呢,别拿套头的。还有内裤,他还得住两个晚上呢,就算病号服不换,内裤总得换吧。”

    沈玉衡不忍心晓北辰被人耍弄,没好气地对李雅说:“你还要等着吃午饭吗?要不我给李致打电话赶紧来接你吧?”

    李雅嚼着包子嘴也没闲着:“现在单身狗都这么横的吗!”

    然后翻了个白眼,拎着剩下的包子就走了。

    晓北辰:“李主任,我送送您。这豆浆拿着吧,光吃包子太干了……”

    说着,晓北辰端着豆浆就要跟上去。

    沈玉衡一把拉住晓北辰,皱着眉头说:“这地方她比你熟,离她远点。”

    走到门口的李雅闻言转过头来对晓北辰说:“你小心点,多年光棍的,一般都是变态。”

    然后她又白了沈玉衡一眼,不等晓北辰相送,就闪出门外了。

    晓北辰坐下来跟沈玉衡一边吃一边聊,折腾了一宿,确实也饿了。

    “衡哥,这个酱牛肉是凉的,先放豆腐脑下面捂一捂,我先给你剥个鸡蛋吧。”

    “嗯。”

    李雅一走,沈玉衡又是那个温润平和的沈玉衡了。

    “衡哥,好些了吗?伤口还疼得厉害吗?”

    沈玉衡一边喝牛奶一边说:“嗯,好多了。本来伤口一直也没有特别疼,你别听李雅吓唬你。”

    沈玉衡如果抱怨或倾诉,晓北辰心里还能好受些,可沈玉衡竟然还轻描淡写地反过来安慰她,晓北辰五味杂陈的心里,“心疼”那一味脱颖而出,直击晓北辰颅顶,她鼻子一酸,眼眶又泛起了红。

    沈玉衡见状有些慌乱:“别……别哭啊,我没骗你,真的不疼……要不,我给你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晓北辰扑哧乐了,她赶紧岔开话题:“衡哥,刚才不是说要取你的医保卡嘛,你家钥匙方便给我吗?你告诉我在哪儿,我去取。还有,你还想要什么,我都一起给你带过来。”

    沈玉衡喝完牛奶,一边接过晓北辰递来的鸡蛋,一边说:“钥匙就在我昨晚换下来的裤兜里。我医保卡放在书柜中间那层抽屉里,有个文件袋,户口本医保卡什么的都在里面,你就翻吧……帮我把电脑拿来吧,就在书桌上,哦,还有那本《固体物理》和那个蓝色的本子,应该都放一起的。”

    晓北辰在去往沈玉衡家的出租车上,眼睛盯着窗外的景色有些恍惚。

    沈玉衡受伤这么严重的事情,还是应该跟他的家人报备一下,于是她拨通了林乐的电话。

    林乐吃着辣条和李致发微信发得正嗨,看她一脸坏笑,应该是已经知道大概发生什么了。

    看到晓北辰来电,她的一脸坏笑肉眼可见变成了一脸狞笑。

    “晓北,肿么啦?”

    晓北辰拿出了自己百分之两百的诚意,说:“小乐,衡哥父母不在了,有件事我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下……”

    晓北辰把大致过程和沈玉衡的伤情进展汇报完后,率先表态:“小乐,你放心,这件事情责任都在我。医疗费什么的所有费用都由我来出,我肯定也尽全力照顾衡哥康复,你千万别急啊……”

    林乐吊儿郎当地说:“我急什么?大老爷们受点伤又怎么了,男人有疤才帅气。”

    晓北辰听林乐这语气,开始怀疑俩人到底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你严肃点,真的很严重!你和齐老师赶紧抽空来看看吧。”

    林乐:“不用,我妈可忙了,我也忙着呢。哎呀,你就好好照顾我哥就行了,把他交给你我可放心了。”

    晓北辰:“……”

    晓北辰沉默了两秒,又补充问:“小乐,你知道李雅吗?听衡哥说,是李致的双胞胎姐姐……她跟衡哥是有什么过节吗?”

    林乐想了想:“也不算过节吧,反正她那人本来也有点偏激。我哥和李致是初中同学,和她是高中同学,顶级的高中,俩人一直竞争挺激烈的,但是她一直被我哥压制,万年老二,怎么努力都没翻过身……”

    林乐往嘴里又塞了一根辣条:“好像后来还传她暗恋我哥来着,她怎么澄清都没用,当时还闹得挺大。我记得那时候李致还特意找过我哥一次,很严肃地跟我哥说李雅心理变态,千万不能跟李雅好,结果我哥说他压根没那意思,这不更气人嘛,简直是羞辱啊……后来为了证明她不喜欢我哥,她处处给我哥找茬,尤其喜欢当众找茬,然后谣言又变成她因爱生恨了,哎呀,最后李雅一气之下就转学了。”

    林乐把吃完了的辣条包装袋扔进了垃圾桶,边嚼边说:“后来上班了,好像李雅她妈还真想撮合我哥和李雅呢。据李致说,李雅暴跳如雷,以断绝母女关系相威胁,这事儿才了结……”

    等晓北辰重新回到医院,沈玉衡又睡了,不过脸色和嘴唇稍微恢复了一些血色。

    晓北辰不仅把沈玉衡的双肩包塞满背了来,手里还拎着个大袋子。

    她把东西放下,默默开始收拾。

    属于沈玉衡床位的一切物品,包括床、床头柜、板凳、小桌、插座等等全都用酒精湿巾擦了两遍,然后把保温杯涮洗干净装好温水放在床头,手机充电器准备就绪,想充电拽过线来就能充,抽纸和清洁湿巾放在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还有沈玉衡叮嘱的电脑和书籍纸笔,都在小桌上摆好……

    逼仄的小空间,竟让晓北辰收拾得井井有条。

    到了午饭时间,隔壁床位的饭香飘来,沈玉衡醒了,他看到晓北辰蜷在板凳上,脑袋正枕着手臂,她趴在床沿睡着了。

    沈玉衡不忍打扰,满眼温柔地静静注视着,晓北辰鬓边的碎发正调皮地搔着她的鼻尖,痒得晓北辰眉头一皱一皱。

    沈玉衡抬起手正想拂开这捋不听话的发丝,走廊里传来了一位母亲对孩子的一嗓子训斥:“别乱跑,当心撞着人!”

    晓北辰被吵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了沈玉衡悬在半空的手,沈玉衡赶忙回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假装无事发生。

    晓北辰眼睛又笑成了弯月:“衡哥,醒啦?吃饭吧,外卖已经到啦。”

    晓北辰赶忙起身把午饭扑腾开,两个人,分量十足的四菜一汤外加主食。

    隔壁床位的奶奶,端着饭盒正吃着,看沈玉衡这边恨不得都摆不下他的病号饭了,她病恹恹的脸上褶子挤出了一朵花,说:“小伙子,可得吃光啊,媳妇疼你咧。”

    晓北辰刚想解释,沈玉衡却“嗯”了一声,回头对晓北辰笑着说:“赶紧趁热吃吧。”

    显然,沈老师对于这样的“拉郎配”并不反感,晓北辰只当沈玉衡是还没恢复体力,懒得跟外人解释太多,也就没多话。

    一整条清蒸鱼、一大盆西红柿炖牛腩、红烧排骨、还有挂尖的白灼青菜,配上粗粮米饭和两罐有机牛奶,怎么看怎么营养。

    到了傍晚,李雅又来了,还是那副沈玉衡欠她八百万的表情:“换药,输液。”

    晓北辰眼瞅着沈玉衡的脸又绷了起来,怕俩人再生龃龉,她试图缓和气氛:“李主任,吃饭了吗?又是大夜班啊?”

    李雅冷冷地说:“攒几个大夜班,我能休个长假。别废话了,赶紧脱衣服吧……”

    沈玉衡把上衣扣子解开,由于半个身子不能动,平时简单的一个动作也格外费劲。

    晓北辰赶紧上前帮忙,这才把上衣脱下来。

    晓北辰第一次直面沈玉衡的伤口。

    胸前的刀伤,从心口挑向肩头,足有一拃长——还得是沈玉衡的一拃,加上缝着的线,活像一条大蜈蚣。后肩被砸的地方,肿得鼓了起来,已经形成了手掌大的淤紫,和肌肉线条分明的右肩形成鲜明对比。

    晓北辰觉得鼻子有些酸,她抬眼看了看吸顶灯,平复了一下。

    后肩是外用药,抹完药之后,还要再按揉片刻帮忙吸收,李雅在揉的时候,沈玉衡似乎在咬着牙关。

    等到给胸前换药时,沈玉衡直接“嘶——”了一声,但他看到身旁的晓北辰,马上收声,又转为一脸宁死不屈。

    晓北辰有些看不过眼了:“李主任,麻烦轻点,伤口这么大呢……”

    李雅白了一眼晓北辰:“我亲自给他换药,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伤口感染,刚开始就是要压着点,以免伤口污染,输液也是为了防止感染……行了,这不就好了,今天输完液就没事儿了。”

    看着“辣手摧花”的李雅振振有词,晓北辰依旧敢怒不敢言。

    等输完液,一天的医治终于告一段落,晓北辰也松了一口气。

    “衡哥,毛巾牙刷这些拿过来没地方放,而且医院细菌也多。我买了漱口水和清洁湿巾,婴儿都可以用的,很柔和的……就当简单洗漱吧。”

    “嗯。”

    沈玉衡接过湿巾,把面颈部擦了擦,就当洗脸了,晓北辰则帮忙把四肢擦了一遍,沈玉衡感觉确实舒服不少。

    漱完口后,沈玉衡刚准备睡觉,晓北辰又从双肩包里摸出了一个小包递给沈玉衡。

    她有些难为情地说:“还有……内裤。李主任说得也挺有道理的,我就给你拿过来了。我把帘子拉上,你换一下吧,换下来的放在这个塑料袋里就行……”

    晓北辰又拿出来了一个空的塑料袋,眼睛不敢看沈玉衡,起身把床帘拉上,站到帘子外面去了。

    沈玉衡生活上粗心大意惯了,不过基本的卫生习惯还是有的,每天洗澡和换内裤袜子确实也是多年习惯,可这么贴身的……

    算了,我现在是病号,特殊时期嘛,再说,大老爷们又不是闺阁小姐,也没什么好扭扭妮妮的……

    沈玉衡一边开解自己,一边费劲巴拉地换完了内裤。

    晓北辰帮沈玉衡整理好床铺,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块立方体的木头块系在沈玉衡床头架上。

    “衡哥,这是我同事推荐的,我把精油滴在这个木头里,它自己就能慢慢挥发香气,可以安神的。这个精油味道不浓烈,挺好闻的,正好可以遮一遮医院的消毒水味,这样你能睡得好些。”

    “这弄得也太精致了。我一糙老爷们儿,总共就两晚,怎么着都能对付过去啊。”

    沈玉衡有些受宠若惊。

    晓北辰垂下了眼睫,说:“后肩的伤还肿得厉害,连躺都不能躺,哪儿能睡好啊。衡哥,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沈玉衡:“千万别这么说……”

    他顿了一下,又故作轻松地说:“再说,我个子高,砸我顶多砸在肩背,要是砸你,就该砸脸上了,那可就麻烦了。”

    晓北辰没有计较自己的身高遭到了嘲讽,她接过了沈玉衡的话头:“当时我那一锅,应该抡的再使劲一些,一锅彻底拍晕他!”

    俩人不约而同开始傻乐,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竟是件很搞笑的事情。

    笑罢,晓北辰帮沈玉衡把被子盖好,十分温柔地说:“衡哥,早点睡吧。我在医院门口找了个宾馆住,有事儿叫我啊。”

    沈玉衡点了点头:“嗯,肯定叫你。”

    晓北辰像哄孩子似的说:“快睡啊,你睡了我再走。”

    沈玉衡羞涩一笑,真像个孩子似的,乖乖合上了眼。

    晓北辰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从白天拿过来的行李中掏出一件黑色t恤,三两下把它叠成条状,轻轻地盖上了沈玉衡的眼睛。

    沈玉衡一动也没有动,任由晓北辰处置,却止不住地咧嘴一笑:“这又是什么啊?”

    晓北辰盯着沈玉衡的脸,她想,这嘴角上扬的弧度真好看。

    晓北辰说:“医院晚上基本不关灯,怕晃眼,给你遮遮光。我真走了啊,晚安。”

    “嗯,晚安。”

    沈玉衡伤口的疼痛感还没有下去,又只能半坐着睡觉,说不难受是假的。

    可孑然一身粗糙着过了很多年的他,在感受到这份呵护备至后,竟觉得受伤住院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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